薛艳芳‖那道坡 那条沟

薛艳芳，山西省五寨县人，山西晋西北天然气有限责任公司职员。1987年丁卯兔，喜欢文学，喜欢随记，热爱文字带给我的穷开心。 

那 道 坡    那 条 沟

“沙沙沙”路两旁的玉米扭动着身子不停地作响，翠绿的叶子、又粗又大的玉米棒子挺胸抬头，神气的很，又是一个丰收年。忽然几声狗叫，我本能地顺手捡起路边的石头准备护身。这条路我一个人一年要走上好几十次，十五里的山路，几乎遇不见其他人，常常一路小跑。

“给你找了个私人学堂，咱村里就你一个人，去不去？”父亲低沉的问我。“去！”我不加思索的回道。马上四年级了，村里太偏僻，没有老师愿意来，加上落后的教育观念，全村上学的没几个，更没有家庭愿意花钱请老师来。

秋高气爽的九月，老爸赶着他的毛驴车拉着我和铺盖还有一车的口粮，顺着那条沟出发了。我坐在驴车边，觉得速度快的要掉下去了，确实那时只坐过老爸的驴车，村里也只有这一种交通工具。颠簸的我顺手抓住了两边的扶手，手紧紧地缩了回来，秋天的山里确实冷，扶手上结了一层薄薄的霜。一路上老爸说了很多话，大概就是今后上学就你一个人了要好好学习之类的......我低着头看着车轱辘一圈一圈地转，偶尔回一句“噢，知道了。”

经过一片玉米地，老爸说翻过这座小山坡就该到了，我一激灵坐直腰板向山坡上一直望。毛驴也累了，走的不紧不慢，跟着一深一浅的节奏，山坡下的村子露出了头。山里的小村子大抵差不多模样，在一座不平的山坡上高高低低地竖立着几根烟囱，冒着几缕炊烟就该是住着几户人家。“就是这里，这条路，别拐错了，记住了？”我又激动又兴奋回答“记住了”。

学堂不大就是一座私人院落，五间窑洞整整齐齐，院子干净利落，蔬菜瓜果种的规规矩矩，女主人肯定很勤快，比我家好看多了……心里这样盘算着。父亲带我走进院子见了老师，卸了一车的行李，帮我整理好炕，交代了住校的事，“以后两个星期回一次家，有事跟老师说，让老师给我捎话，要紧的事就来接你，都听老师安顿。”我低头不说话，父亲赶着毛驴走了......

往后的无数个礼拜天，都要一个人翻过东梁再越过一条很深的山沟爬到对面的平地。这两年家里都要把山沟这边的田留着一点一点春种、夏锄、秋收，等我到了对面的山顶大喊一声“大（da）...妈...”悠长悠长的回声撞在半山腰又折了回来，报了平安转身一路小跑穿过玉米地、土豆地、黑豆地......不是有多高兴，确实一个人害怕。

   

上冻的海棠特别好吃，学堂院里的海棠树早已高过窑顶，每到上冻时节师母就要分给我们，有时回家也要带些，冰冰的、甜甜的。

好吃的海棠并不能为我分担路途的遥远，冬天父亲母亲没有了送我的由头，荒凉的两座黄土坡看不见一丝人烟，不是因为对知识的渴求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十一岁的女娃独自奔走在这条荒秃秃的山路上。遇上下雪的时候，只要太阳晒的不够厉害，这条路永远是我第一个踩出脚印来。最艰难的是翻过那道坡，被冻的生硬的土坡上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不知道哪一脚下去会摔个大跟头。“啊......”揣在兜里的海棠散了满山坡，顾不得疼痛先捡果子，父亲母亲也要尝尝，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继续......

又是一年开学季，清爽的秋风携着夕阳的余温拂过山顶，倾泻沟底留一丝略过了正在院里帮妈妈摘西红柿的我的脸上，我微微抬头，感受这天高云阔的清爽。

天朦朦亮，父亲像往常一样赶着他的毛驴车，拉着我和一学期的口粮还有生洋炉子用的柴禾出发了。为了能在老师上课前把一车货交了，再加上路途遥远，不得不摸黑出发。是的，我可以上初中了，这一次是去镇上，记忆里只有赶集去过几次，买的最多也就是黄杏，因为最便宜。相对来说比村里的路平坦多了，驴子走起来不那么吃力，一路上问了父亲很多问题，关于学校、关于初中、关于镇上，满满的好奇和新鲜。

   

我穿着妈妈做的黑布鞋，姐姐退下并不适合我这个年龄的紧身牛仔裤，踏进了三岔镇南校的大门，进入了正规学校。从今往后再也不用担心今天没老师教了，明天没人上学了......

一晃30年，那条沟、那道坡时常在我眼前浮现；那个悠长的回声一直在我耳旁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