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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生才|记忆中的五寨东关大街

五寨东关大街,一条横亘在人们的脚下,并不太长的街道,说是大街,不过3米多宽。路面平坦,稍有凸凹。从县城东门向东北二十度斜角延伸着。由黏土和粗沙铺就,中间微凸,然后向两边窄而浅的排水沟倾斜着,路面被牛车的铁甲木轮轧出两条长长的沟。街边那青瓦土墙的民房和店铺,几处兽脊青砖,幽静深邃,略显斑驳的深宅大院,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呈现出几近沧桑的感觉。

街里有十几间店铺;大街两侧有多个地摊,兜售些粮食蔬菜、土货杂货等;十几家卖熟食的摊位散落在清涟河石拱桥的东西两岸,美味佳肴飘香甚远。时有买卖吆喝声,时有熟人招呼声,人来人往,浓浓的烟火气吹拂着整条街道,令街上的人们感受到满满的惬意与殷实。

清晨,大街上、拱桥边已是人头攒动。刚出笼的肉包、新出锅的烧饼、软糯酥脆的纽丝饼、带馅的五仁月饼、夹糖的牛舌饼(鞋掌子)、油糖面的三角饼(三尖子)满街飘香;油锅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发出滋滋的响声四处回荡。油炸黄米糕、枣糕、油淀糕、麻花、油食子,一个个跃入锅中,在沸腾的胡麻油中翻滚,片刻,黄橙橙香喷喷的美食端到食客的面前。

早点摊前,食客们依次坐在矮凳上,来一碗羊杂粉汤加两个又香又糯的炸糕,或者加两个大肉包子,亦或来一碗炒莜面窝窝,地道的家乡美食;或点一碗香喷喷的小米粥,再来两条又酥又脆的麻花,绝配的早餐;或点一碗扁食(水饺),或一碗豆面饸络,食客们津津有味地吃着,一边唠家常,一边扯闲话……

曾记得,街里有位卖旧货的老头儿,人称“三同合适”,常见他一边抖弄手里的旧货,一边吆喝,口里不停地唠叨着它的旧货如何如何的好……

一次,三同大爷卖一件旧绵羊皮袄,一手拎着领口,一手抹沙羊毛“看看这毛,有多长,多密,穿身上一定暖和,再看看这毛有多白净……”不小心揪下一缕羊毛,围观者大笑。“看看这毛有多细”,三同大爷将手一翻,露出皮袄的皮版(那时的皮袄是不镶布面的)。“看看这皮版,白白净净的,软软呼呼的。”三同大爷用手一拍,噗——开了一个洞,围观者大笑“不要笑,看看这槎子,白森森的,新槎……”


县城附近的农民迎着初升的太阳,迈着轻快的脚步赶上早市,青翠欲滴的蔬菜还挂着露水,黄瓜、豆角、茴子白、山药蛋、胡萝卜、鲜肉、野兔、土鸡、鸡蛋、新出锅的豆腐、凉粉、荞面碗饦,应有尽有。令来往的顾客目不暇接,赏心悅目。

每逢农历五月十三、九月初九县城庙会,那更不用说有多热闹了。孩子们最感兴趣的要数东关街里的“西洋景”(拉洋片)了。他们手里拿着五分钱,拼命往景厢前面凑,嗵咙参、嗵咙参“往里边瞧来,往里边看,里边有你没见过的西洋景……”只能看见一个个小脑袋瓜,挤成一堆。

站在桥头,抬眼环顾,热气腾腾的早点摊、忙忙碌碌的冷热摊主、来来往往的食客、笑容满面的买卖人,依然成为东关大街的一道亮丽风景。

大街虽小,却在百姓心中流淌着真切的幸福感!

那个年代冬天很冷,农历十月便是白茫茫一片了。这时人们忙着往窗户上贴厚麻纸,眼瞧着窗户上为数不多的玻璃渐渐地变的模糊了,继而冻上厚厚的冰花,然后变成精美的冰晶画。孩子们便爬到玻璃近前,用小手呵汽为那幅画添上自己的一笔。这季节的东关大街没有夏秋那么热闹繁盛。虽然卖菜、卖熟食的街边摊贩不见了,但几个卖日用品、杂货的摊点,临街的店铺、饭馆依然顾客盈门。

母亲在春天从街里买回一只小猪,现在长成圆滚滚的大猪模样。一天早晨,来了几个邻居的叔叔,用大锅烧水,支起木板,那猪好像是知道了什么,狂躁的用鼻子拱着地面。大人们把弟妹关到屋里,他们就扒在窗户上,用手暖化了玻璃上的冰花,偷偷往外看。那猪被绑了四蹄抬到木板上,它声嘶力竭地叫,悲怆而凄凉,弟妹大哭起来,拍得窗户砰砰作响,却无可奈何。

那一年,雪下得很勤,三天两头就是一场大雪,铺天盖地。“各家各户扫雪啦!”这是县卫生局的“可恶”催人们打扫门前雪呢。他的本名……?

一个打杂的工人,受卫生局指派,下雪天,吆喝居民打扫大街的积雪。小人得势,中山狼本性,对那些稍微出来晚了一点儿的居民,骂骂咧咧,推推搡搡,甚至拳打脚踢,无不恶狠。所以人们私下称他“可恶”,还不到春节,大街上就不见了他的踪影。后来听说由于他劣迹斑斑,臭名昭著,被卫生局开除了。


一天早晨,父亲去铁业社上班后,我也上学了。弟妹年龄尚小,母亲重感冒正发着高烧。门前没人打扫,“可恶”一看火冒三丈,气冲冲上前砸门,半天母亲才开了门,“可恶”恶狠狠地说“为什么不扫雪!”母亲说“我病了,孩子们太小,没有人……”不等母亲说完,“可恶”一把将母亲拉到门外,“你不是人啊!”

母亲颤颤巍巍还没有站稳,又被一脚踹倒在雪地里。她只能忍气吞声,拼尽全身力气,才把门前清扫干净。回到屋里便一头栽倒在炕上,弟妹们哭成一团,母亲的病更重了,家里拿不出钱给母亲治病。从那天起,母亲常常在夜里咳嗽不停,她的病由重感冒转成了肺炎,又拖成肺痨,晚上只能跪着睡觉,白天无人的时候,久久的坐在窗前,望着遥远的方向凝神。

腊月里是最热闹的时候,过了小年,家家户户的屋檐下便挂起了红灯笼,有挂一个两个的,还有挂一串儿的,那灯笼红彤彤的煞是喜人。这些天,锅里烧着的油也泛起了浪花儿,炸年糕、包豆馅的年糕、油食子,蒸馍馍、起窝窝(发糕)、带豆馅的起窝窝,炸好了、蒸好了,凉透了,然后装进屋角的大缸里,这便是整个正月的主食了。

东关大街冬季本来是比较萧条的,近年节忽然热闹起来了,桥头东聚集了一大群人,面孔各异、个头高矮参差不齐的人,层层密密地围了一大圈。后面站着的,尽力伸长脖颈、踮起脚尖,好使他们的身体比别人高几寸;站在前面的人,又好像怕后面的人偷去他们看到的风景。在这样你拥我,我挤你的环境中,又夹杂着从许多口里吐出来的旱烟浓雾和嘈杂的话语。这街确实的热闹……人们在围观什么呢?

店铺刚一开门,人们前脚跟后脚涌进店铺。在这里,春节热闹火爆的气氛总是比平时要来得快些。置办年货的人们实在太多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拎着大包小包,个个脸上挂着笑,心里淌着蜜水。店铺主人早已备足了年货,有孩子们喜欢的麦芽糖、吹瓷鸟、各式各样的瓷人和牛马、红色的纸灯笼;姑娘们喜欢的花花布……店铺主人手脚忙个不停,脸上沁出汗珠,心里却笑出了声。经他们的手,这些琳琅满目的年货将流向许多乡村城街,给多少家庭增添节日的气氛与欢乐。

大年三十儿,家家户户都在太阳出来正午前贴对子(春联)。各家的临街门窗不同,有高有矮、有宽有窄,所以贴完对子后,大街上顿时变得喜气洋洋,过年的气氛便愈加浓厚起来。

天刚擦黑儿,小姑娘们便把自己过年的新衣服穿在身上,然后在手里提个点着蜡烛的红纸灯笼出来,三五成群聚一堆儿说说笑笑。男孩们从兜里掏出小鞭炮,点燃后往女孩儿堆里仍,女孩们惊叫着散开,片刻雪球儿飞了过来。

就这样,东关大街的繁华,说不清传承绵延了多少岁月。就在五十年代中期粮票诞生了,粮食供给日趋紧张;紧接着工业化建设、工商业改造;县城强拆民房拓宽街道,许多店铺被拆毁。往昔那种繁华,在大炼钢铁的热潮来临之前消失殆尽了。


北方的雪,自然是温暖的、晶莹的,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不是吗?也许是见惯不怪的原因,可能看见雪花时的那份激动、惊喜显得平淡了许多,每年冬天的雪花,犹如白色的蒲公英,抑或如扬扬飒飒的柳絮飘飞,自然是少有的情景。

那一年,也就是在那份难得的纯净的冬的氛围中,我的童年,过早地凝固了。

现在,每逢降雪,忍不住去走走看看,虽然只能依稀体会过去那个雪冬的影子,却再也找不回曾经的苦涩与快乐……

作者简介

赵生才,山西省五寨县前所村人,70年新疆当兵,北航本科学历。喜欢诗词,不谙平仄,拙笔难成。在大学里教计算机程序设计,曾发表论文百余篇。退休后闲居育孙,时舞文弄墨。儿时家贫苦专研,学识浅薄弄墨嫌。十九应征赴疆边,四载守土返故园。航空大学再造天,殚精竭虑教授衔。辛勤耕耘四十年,发表论文百余篇。

《砚城文苑》第98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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