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の2022年4月读书清单

这个月的大多数时候，内心都是焦灼的。在不安定之中的阅读，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变快了，有时候会觉得时间变慢了。时间肆意流淌，也许很久之后，我会忘记所有的故事情节，但有这些书本相伴的感受，大概很难忘却。

 

01.处心积虑

[英]缪丽尔·斯帕克 / 彭贵菊 / 南京大学出版社 / 2022

 

在家乡做完去合肥要求的核酸检测，等报告出来的过程中读完了这本书，当时生怕会出什么差池，心情很是紧张。不过作者很优秀，我可以始终被这个故事抓住，并且会觉得我对很多事情的态度和她简直一模一样。

 

好喜欢这本书的英文名「Loitering with Intent」，比中文名「处心积虑」轻盈，很符合书的内容。

 

第一视角下的主人翁是位作家，带着各种意图和目的在人物间游荡和徘徊。有好多个时刻我都会觉得“啊，我也是这样想的！”，比如：

 

我很清楚，我的内心有个恶魔，特别喜欢看人原形毕露的样子，不只是如此，不仅是原形毕露，还要暴露更多，更多。

 

经常会觉得即便自己处在事故的漩涡中心，我也有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的能力。我喜欢看谎言被揭露时人们的窘态，像看一出滑稽剧。

 

我早就知道，成功不是我的人生追求，失败同样也非我使命。都是副产品。

 

只想自得其乐，可往往大多数事情都不是能够经由自己控制的。我时常会想着"I’m a loser，but fine."真当个失败者也没关系，就看你怎么定义成功或失败了。

 

我写诗、写散文，不是为了让人觉得我是个好人，而是为了让我的字句能表达真实而神奇的思想，我在创作的时候，文字于我而言正是如此。我喜欢我工作的时候发出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会把所有相关事实都说出来。

 

“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几乎是我在写完大多数文章被人质疑后的第一反应，嗯？为什么不能写呢？有什么值得不好意思的呢？想写就写咯，说不定哪天不想写就再也不写了。

 

02.肯辛顿旧事

[英]缪丽尔·斯帕克 / 柏雪 / 南京大学出版社 / 2022

 

在合肥的隔离酒店里读完的书，第二本斯帕克。

 

作者夹带私货的小建议都很受用，狡黠又讽刺。除了怎么找工作、怎么当编辑、女人该抱着怎样的心态步入婚姻外，还注意到她说“我还年轻，才二十几岁，所有人都把我当成韶华已逝的胖版智慧女神。”人果然还是不能胖呐。

 

另外，关于“失眠”的描述也是极好的。

 

 

03.长乐路

[美] 史明智 / 王笑月 / 上海译文出版社 / 2018

 

从合肥的隔离酒店开始读，在妹妹家居家隔离的时候读完。

 

仅仅是说点真话，就已经像是在批判了。在上海生活的那段时光，会发现它离我小时候想象的不一样。又过了几年，不知道书里的人物还会不会那么乐观。

 

上海所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在这本书里找到答案。

 

在中国人的思维方式中，“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我们这代人对发生的一切记忆犹新，但不希望看到这些事情在下一代被不断提及。

 

可我还是很喜欢上海，希望它可以更好。

 

04.厌女 : 日本的女性嫌恶

上野千鹤子 / 王兰 / 上海三联书店 / 2015

 

指出了很多问题的存在，却没有给出解法，于是“厌女症”仍是没有答案的困境。但仅仅是点明存在着的各种稀松平常小事它其实并不正常，就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而且这么老的书如今看也一点不过时，究竟是进步太慢还是仍在倒退？

 

这本书我断断续续读了蛮长一段时间，在家还和父母还交流过里面的一些细节。大人给我的回馈是：“你都是从哪里看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以及“你就知道'断章取义’！”

 

好吧，不妨继续“断章取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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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视为出于男人对女人的终极支配的欲望，男人对妻子施暴或逼复婚而杀妻很容易理解。女人被杀害的可能性最高的，不是来自陌生人，而是丈夫或恋人。美国甚至有“所谓配偶就是杀死自己的概率最高的人”这种让人笑不出来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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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对勃起障碍（ED）的恐惧，“伟哥”得到进口批准的前所未有的快速，比女性用口服避孕药的解禁迅速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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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怎样出生的，孩子都是孩子。但奇妙的是，政府最近的“少子化对策”虽然鼓励结婚、鼓励已婚女人生育，可哪儿也看不到鼓励“婚外子”出生的政策。这只能让人感觉，日本政府的少子化对策不过只有这个程度，实在太不够真格。也就是说，比起孩子的出生，还是保护父权制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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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4年防止家庭暴力法得到修正以后，“家庭暴力”（domestic violence）的定义不但指身体虐待、经济虐待、还包括精神虐待在内。比如，即使没有直接的拳打脚踢，但在日常生活中丈夫经常性地嘲骂妻子“你这个蠢货”“什么事也做不成”“没趣的女人”，这种行为就称为“虐待”。被虐待的一方变得自轻自贱，陷入无力感，被夺去自信心和力量。“家庭暴力”的这种定义扩展，会让许多女性“恍然大悟”吧：“原来，我结婚以来一直都在受虐待啊。”

 

我不禁想反问男人们：那你怎么和这种“愚蠢”“无趣”的女人结了婚呢？其实，正因为是“愚蠢”“无趣”，男人才将其选为结婚对象的。有个可以随意嘲弄的女人在身边，可以让男人在一生中反反复复地确认自己的优越性，所以，男人不会放过他可以轻蔑的女人。确保一个这样的女人在身边，是男人确立自我身份认同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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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般女人’嘛。”

 

可是，女人的这种自视“例外”，只会重复生产对“一般女人”的轻蔑。她也许会被男性共同接纳为“名誉男人”，但在表面恭维的背后，是她绝不会被认作“同伙”的现实，正如进入白人中产阶级社会里的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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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想列举一下身边“厌女症”的例子，实在俯拾皆是，就不说了。

 

05.黑色的歌

[波]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 林蔚昀 / 长江文艺出版社 / 2019

 

全书最喜欢这句：“为了一小块干净的天空 我们战斗”

 

nana寄到合肥给我读的书，辛波斯卡的早期作品。

 

林蔚昀是一位友人最喜欢的辛波斯卡的翻译，翻译的水平无懈可击，但早期的辛波斯卡还是有点生涩了。

 

但译者序写得好呀：

 

我并没有把每个有棱有角的地方都修平修整。比如辛波斯卡经常使用的双重否定句（如《摘自一天的自传》中的“在云朵之后的夜晚并非没有星星”），我就倾向于保留。虽然改成肯定句会比较通顺、比较“像中文”，意义也不会改变，但我觉得那和双重否定所要强调的事情有着细微的差异——比起单纯的“有星星的夜晚”，“并非没有星星的夜晚”有一种“啊，原来不是没有啊，还好还有一点星星”的幸运/幸存感。

 

或许像村上春树所说，文字本来就是不完全的东西，能装载进去的东西也是不完全的思想和感情。这很符合现实的状态，多半时候，我们并无法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和感受，也无法完全抓住它们。

 

在《我在寻找字》这首诗中，辛波斯卡写下了“找不到字来描写战争犯罪者罪行”的挫折和无力：“我们的话语是无力的，/它的声音突然——变得贫瘠。/我努力地思索，/寻找那个字——/但是我找不到它。/我找不到。”有趣的是，这段话也可以用来形容说话、写作本身。当一个人意识到沟通的局限，他可以选择沉默、拒绝沟通、改变沟通的方式或者继续寻找，辛波斯卡选择了继续寻找。

 

会心一击，“为了庆祝自由已经到来。”

 

接下来王尔德的三本书纷纷是住在合肥以及从合肥前往广州的高铁上读完的。

 

06.夜莺与玫瑰 : 王尔德童话全集

[英国] 奥斯卡·王尔德 / 王林 / 译林出版社 / 2022

 

用最童稚的口吻说最悲伤的话语。

 

“我们戴着枷锁，尽管它们是无形的；而我们是奴隶，虽然人们说我们是自由人。”

 

“这世上的负担已经太重了，是一个人难以承受的；人间的愁苦也太大了，不是一颗心所能负担的。”

 

“不公平已经把世界给瓜分了，除了忧愁之外，没有一件东西是公平分配的。”

 

“生命对每一个人都是非常宝贵的。”

 

除了用冷眼看世界，已经找不到更合适的生存方式了。在残忍的新闻信息流里翻书，写给大人的童话书读来也是凄怆的。

 

07.自深深处

[英]奥斯卡·王尔德 （Oscar Wilde） / 朱纯深 / 译林出版社 / 2022

 

王尔德在狱中写给友人的长信，些许苦闷，些许怨怼，但还是会有很多的释然与超脱。而我们如今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给圈禁了呢？

 

“对于我们，时间本身不是向前推移，而是回旋运转。它似乎在绕着一个哀苦的圆心盘旋。这是一种凝滞的生活，时时事事都由一个不可变的模式控制，我们吃喝、起卧、祈祷，或者至少是为祷告而下跪，都得遵循一条铁的公式：那些一成不变的律法，这种令人麻木的凝滞，使得每一天都暗无天日，都在重复着过去的日子，分毫不变。”

 

好希望生活可以再起波澜，但不要是这种恐慌的波澜。

 

08.道连·格雷的画像

[英国] 奥斯卡·王尔德 / 黄源深 / 译林出版社 / 2022

 

很精彩，几年前第一次读王尔德「温夫人的扇子」的惊艳感再次浮现。

 

就是喜欢这样的阴阳怪气的讽刺，阴阳怪气到让我用完了标记贴三个色号。现世为了自保，我们亟须进化为这样的阴阳人。

 

王尔德的故事情节好像倒是其次，主要还是在不断夹杂私货，他各种奇诡的想法与见解。不过还是隐隐觉得说不定「香水」的导演有受到这个故事的启发。

 

黄源深太强了，我好喜欢这本的翻译，序言也极好。

09.讓我們來談談我們的靈魂 : 节选自《鲁米之魂》

波斯 鲁米 / [英譯] Coleman Barks、[中譯] 萬源一 / 自由之丘/遠足文化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 2018

 

读鲁米的诗就像一种灵修，能感到内在的狂喜，能抚平不安的情绪。

 

我特别喜欢「鸭子的智慧」这首诗：

 

有时候感觉自己活得也很苦行僧，在努力保持简朴而慷慨的生活状态。

 

10.草坪的复仇

[美国] 理查德·布劳提根 / 潘其扬、肖水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2022

 

在白云机场等小智弟弟的时候翻完了这本书，天一点一点黑了起来。

几乎没有什么情节进入了我的脑海，但会记住读这本书时吹过的风。

 

有些小句子还是颇有几分意思：

 

比如「相互了解」里的：她十五岁了，但她看上去可能是任何年纪。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看上去像十三到三十五岁之间的任何一个年纪。……她可以为自己创造多样的一生，就好像她透过望远镜，在梦幻中已经预演过那些生活。

 

比如「加州花卉研究」里的：我生来就是为了记录这些，我不认识这些人，他们也不是我的花。

 

比如「遭背叛的王国」里的：天哪，有时候他们不得不经历所有的不幸，只为找到一些爱。（这一句好伍迪·艾伦哦~）

 

11.击壤歌

朱天心 /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2016

 

十七岁很好，十七岁的朱天心也很好。那天同学群里有个妹妹说「明天就要十八岁了，好希望可以永远活在十七岁啊。」很想告诉她可是二十七岁也很好，人生的任何时候都会是你的黄金时代。诶，我真是得了一场高烧不退的「青春病」。

读第一页的时候还在家乡排队做着核酸检测，读最后一页的时候是在广州飞首尔的飞机上，好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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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买林依晨的新书「做自己，为何还要说抱歉」时，还顺带在那家卖台版书的店里买了本「联合文学」。由于封面人物是林依晨，这期杂志的主题也是演艺圈人士的出版作品，会发现很多台湾艺人灵魂也很丰满。可以自由做出版真的好开心哦，大家都能随心所欲地发表自己的见闻和想法。

 

我整理记录了这本杂志里面的很多内容，但是写到这里去查看之前的记录，发现内容没有保存下来，文档丢失得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忧伤>.<（以后一定反复检查！）

 

记得陈珊妮说「没有历史的人没有未来，每首歌都是一部断代史」，记得伍佰出了好多的摄影集，记得河正宇因为自己爱走路专门写了一本关于走路的书……

最后把这几本书打包寄回到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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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灼、忐忑、兴奋，各种情绪糅杂的四月，没想到是今年目前读书最多的一个月。

 

等隔离完，日本的五一黄金周还没结束，应该会去逛书店。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看书、写字，在京都的生活像是没什么变化，却又什么都变了。

 

总之来日方长，全都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