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与米高扬会谈纪要
（1949年2月5日）
绝密
1949年2月5日白天与毛泽东举行了例行的会谈。参加会谈的有
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朱德和翻译师哲。我
方参加会谈的有И.科瓦廖夫和Е.科瓦廖夫。
关于外国资本在中国的作用
毛泽东说，中国是世界列强的压迫中心，自1840年以来的100
年中，中国受到诸多国家的压迫，它不同于印度，那里主要是英国的
压迫，也不同于印度支那，那里是法国的压迫。
在此期间，毛泽东说，中国人民在寻求摆脱现状的出路，太平天
国的起义以及后来的孙逸仙，都提出了把中国从外国的压迫下解放出
来的目标，可是当时的党派在人民面前没有经受往考验，只有掌握了
马列主义的共产党在我国取得了胜利。
关于中国的知识分子
关于中国知识分子，毛泽东指出，外国资本不断地对其进行腐蚀。
中国知识分子的许多代表都在美国、英国、德国和日本接受过教育，
他们无意中成了这些国家在中国产生影响的渠道。毛泽东说，许多知
识分子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但他们的思想还不是共产主义的。这就是
在我国工作的两名苏联医生感到孤立的原因。他们过去和现在为我们
做了大量有益的工作，但是他们不能同我们的知识分子进行很多的交
往。当然，他们汉语讲得不好也是一个原因。
即将召开的中共中央全会
随后毛泽东说，他们已经把中共中央政治局1949年1月8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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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议译成了俄文，并将通过奥尔洛夫转交给我们。毛泽东说，这个决
议实际上是中国共产党近期的政治纲领。地方党组织要求对许多迫切
的问题做出答复，因此我们要召开这次中共中央全会①。
我说，虽然这次全会应使党对当前中国政治形势提出的新任务做
好准备，从这一意义上来说它将具有转折的意义。
毛泽东同意我的看法，并说，最近一次中共中央全会是在1945
年6月召开的。已经过去3年多了。现在开始进行全会召开的筹备工
作。高岗、林彪、陈毅、林伯渠、薄一波都参加了关于全会问题的政
治局专门会议。会议开了4天。现在他们都回去了，只留下了林伯渠
一个人。林伯渠已经63岁了，当年他曾跟孙逸仙一起工作过。他到
过莫斯科，在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过。他起的作用，像毛泽东所说的
那样，有点像已故的加里宁同志。林伯渠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参
加会议的还有政治局委员董必武以及现在的东北人民政府主席高岗。
高岗也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共有13人。
党内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用
在谈到中国共产党历史问题时，毛泽东把其分为4个时期：
1，北伐；2，土地革命；3，抗日战争；4，国内战争。
我党在这些时期得到了发展和壮大。毛泽东说，在所有这些历史
时期，我们都特别重视在党内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因为我们认为这
是马列主义最尖锐的武器。可是，迄今为止我们党内还存在任人唯亲、
裙带关系，这些都是国民党的思想残余。在我们军队中有时有军官殴
打士兵，遇到这些情况，我们会向人们解释说，他们的行为跟国民党
没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地方干部有时脱离群众，开展的土地改革就证
明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党内坚持全面开展批评与自我批
评、定期检査党员的思想修养和工作作风的目的。在我们党的会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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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指中共七届二中全会，1949年3月5—13日在西柏坡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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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提出这些问题，使得下级可以对上级进行监督。
我说，毛泽东所讲的这些，说明党的民主集中制的存在，其威力
就在于此。富有朝气的集中制是布尔什维克所应有的检验的基础，对
此，斯大林同志曾多次指出过。
毛泽东说，党通过开展党内的批评与自我批评达到了统一。
我指出，各种小资产阶级分子从外部对党施加压力，如果在应有
的高度上在党内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就可以保证党的队伍的纯洁性，
如果党脱离群众，党的个别队伍就有瓦解的危险。
毛泽东完全同意我的看法，他说由于近来许多大城市被人民解放
军占领，反动派在积极活动，企图对党施加压力。他强调说，现在党
的任务更加艰巨，工作范围不仅触及农村，还需顾及城市。
党在军队中的任务
谈到党在军队中的任务时，毛泽东说，在国内战争中我们对我们
的武装力量逐步实行民主化。我们的基层指挥人员是选举出来的，但
由上级指挥机关批准。每个连有士兵委员会，军官也参加，战争需要
训练有素的干部。军队是人民很好的政治学校，战后我们准备派部队
干部到国民经济和政治各个领域中去工作。我们的军队基本上是农民
的军队，土改时领到土地的战士是我军可靠的支柱。我们也没有忽视
国民党士兵，他们作为战俘，我们在努力从政治上对他们进行改造。
人民解放军战士在原国民党士兵的大会上讲述了他们在国民党的统治
下是怎样生活的，在我们的条件下他们又是如何生活的。他们着重讲
述了新民主政权分配给他们土地，这对原国民党士兵产生了巨大影响。
除此之外，我们还印了各种小册子，其中提供了我解放区和国民党地
区的比较材料，我们在利用一切机会揭露国民党的专横。我们在用这
些方法对国民党士兵进行改造。
毛泽东接着说，我们在军队中的民主政策让士兵甚至可以批评军
官。例如，经常会发生如下情况，在战役开始之前召开基层战斗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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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会议，对即将进行的战役计划进行讨论。会上指挥员有时提出撤退
计划，而战士则相反，提出进攻计划。在战士批评意见的影响下，指
挥官会采纳进攻的计划。
毛泽东继续说，我们的军队在人民中享有较高的威信。1949年2
月3日，我军开进北平，几乎全城人民都出来欢迎。进驻北平的军队
全副美式武器装备，这次，我们不用苏式武器，完全用美式武器装备
军队，这是为了强调，蒋介石是在如何向我们提供美国装备的。人民
也欢迎开进天津的人民解放军部队。这一切都说明，人民支持我们，
同时也反映出人民解放军的良好形象。
中国工业发展的水平
后来毛泽东谈到中国经济状况，他强调指出，中国人民的生活水
平很低。他说，帝国主义利用中国作为自己的原料基地，这影响了人
民的生活水平。
我指出，现在中国经济上出现对比悬殊的现象，例如大工业中心
的上海与落后的农村。在苏联国家建设之初也出现过这样的悬殊，但
在苏维埃政权存在期间我们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它们。
毛泽东同意我的看法，并继续评述中国的经济状况。他说，工业
在中国整个经济中占10%，东北除外，那里的工业占53%。
利用毛泽东提出的问题，我强调指出，工业是现代国家的基础，
只有在工业发达的情况下才能比较容易地提高国内人民的生活水平。
农村的土地改革扫除了农业发展的障碍，但没有解决国家技术和工业
的发展问题。
毛泽东同意这点，他说，在中国，向资本主义进攻的速度将比苏
联慢一些。
我说，在苏联和人民民主国家存在的条件下，中国工业发展的过
程将比苏联工业发展来得快，因为苏联在成立初期不得不将大的资金
投入国防，抗击外国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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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同意我的说法，他说，国民党在一定程度上为发展中国工
业创造了有利条件。毛泽东说，日本和国民党促使资本集中到国家手
中，例如，东北的工业占53%，其中47%在国家手中，6%在私人资本
手中。总之，毛泽东说，中国工业的主要部门都掌握在国家手中。
关于对待外国资产的态度
我问他们有没有工业国有化的计划，毛泽东回答说这样的计划还
没有。
根据提出的问题，我阐明了我们对在中国的外国资产的态度。我
说，在外国资产问题上我们坚持这样的观点，即必须对日本、法国，
尽可能包括英国的资产实行国有化。对美国的资产要采取谨慎的政策，
要让美国人产生一种看法，新政府会考虑他们的利益。当以共产党为
首的政府控制了中国的局势以后，可以再对这一问题进行讨论，根据
形势和美国人的表现再作决定。
关于中国革命的道路和性质
我强调指出，中国革命按其性质是反帝国主义的，它应该摧毁帝
国主义者在中国的阵地。消灭地主和国民党并未解决消灭帝国主义的
问题，因为前者，即地主和国民党，都是外国帝国主义的爪牙。我说，
在摧毁国内的外国阵地的同时，你们也因此会改善民族资产阶级的处
境，他们当然会感到高兴。
然后我对中国革命的道路和性质，中国革命与俄国革命以及人民
民主国家革命的区别阐明了我党中央的观点。
我说，俄国革命和人民民主国家的革命道路对中国并不适合，因
为中国的条件与俄国和欧洲的条件不同。我指出了促使欧洲国家人民
民主胜利的两个因素：
1， 这些国家的民族资产阶级勾结德国占领者，因此红军打进这
些国家，资产阶级逃跑了。
2， 红军的进入并把这些国家从德国的压迫下解放出来，使得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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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党人更容易建立起民主制度。
我说，在中国没有这些因素。俄国和中国的革命都是靠自己内部
的力量推进的，应该考虑中国和俄国的另一个不同点：俄国没有受到
帝国主义的压迫，因此俄国革命不具有反帝的性质，而在中国，帝国
主义的压迫是长期的，因此中国革命具有反帝的性质。
谈到中国未来的制度，我说，它将不是无产阶级专政。中国未来
的制度是没有苏维埃的人民民主。列宁在1917年2月提出过俄国无
产阶级和农民专政问题，但从真正意义上来说，没有实行过这一制度。
事情的发展是这样的：1917年10月提出了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问题。
或许，在中国能实现纯粹的没有苏维埃的无产阶级和农民专政的思想。
中国未来的联合政府应该反映出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工人阶级和农民
阶级的专政。
我说，在新民主国家里，政权履行无产阶级专政的职能，虽然不
是真正意义上履行。这些职能是用来镇压资产阶级的。而你们没有这
些职能，更适合你们的是真正意义上的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的专政。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您也会这样想的。
毛泽东完全同意我党中央的意见。他说，这个意见非常有助于他
们形成自己的关于革命性质的看法，并确定中国共产党的任务。他请
我转达对我们中央和斯大林同志的感谢，感谢他们对中国共产党的一
切帮助。
此后毛泽东说，在中国苏维埃运动期间，中国共产党人通过了工
农专政的纲领，但把欧洲国家对待民族资产阶级的一套机械地照搬到
中国的资产阶级身上。因此，尽管在中国共产党第六次代表大会决议
里只提到没收外国资本，但我们执行的却是没收一切民族资本的政策。
毛泽东说，现在，我们赞成共产党领导下的无产阶级和农民阶级专政，
赞成人民专政，因为工人和农民占中国人口的90%。这样的制度会保
证对人民的民主，保证对地主、官僚资本和帝国主义的专政。我们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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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制度为：在无产阶级先锋队共产党领导下，以工农联盟为基础
的新民主主义制度。
毛泽东继续说，近10年来，我们弄清了中国革命的性质，其中
我们指出了中国革命与旧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以及社会主义革命的区别。
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过去了，但是最完善、最进步的民主即苏维埃民主，
暂时还不能为我们所接受，所以我们称我们的制度为有别于苏维埃制
度的新民主主义制度，称我们的革命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即人民民主
革命。我们的革命按其性质来说是人民革命，它反对帝国主义、封建
主义和官僚资本主义。这一切都是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进行的。按照
毛泽东的话说，“我们的整个政治纲领都在于此”。
毛泽东说，我们这里有许多人都劝我们说，不要提及，也不要强
调中国革命是在无产阶级的领导下进行的，以便不吓跑知识分子。近
来我们没有顾及这些，并强调无产阶级先锋队共产党的领导。这取得
了很好的效果。甚至是从沈阳到这里的自由民主党派的代表在自己的
宣言中也声明，他们愿意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工作。
接着毛泽东说，关于上述所讲的现阶段中国革命的性质，他早在
1940年就写过，但当时对这一表述没有展开，他近期想再次谈谈这
一问题。他就此强调，在对中国革命的性质问题进行研究的时候，他
依据的是斯大林在1917年前后关于中国革命性质的著作中所提出的
主张。
毛泽东说，斯大林同志关于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和批判
南斯拉夫西米奇①的指示对他来说特别珍贵。毛泽东多次强调，他是
斯大林的学生，他坚持“亲苏的方针”。
关于提高共产党员的理论水平
毛泽东也援引了他在各个时期所写的小册子，特别是有关军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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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西米奇，时任南斯拉夫外交部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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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1936年）、党的任务（1939年）、新民主主义（1940年）和中
国革命的根本方向（1945年）的小册子。在谈到最后一本小册子时，
毛泽东说，在斯大林同志给拉辛上校的信件中能找到“撤退是合理的
进攻”的指示，这使他非常满意。毛泽东说，“我们马上把这封信在
广播中播出，在各部队中对其进行研究”。毛泽东接着说，对他们而
言，了解苏联对德波林和布哈林错误的哲学观点批判，对巩固党的队
伍起了巨大的作用。在我党的心目中，这次批判把列宁和斯大林提升
到最伟大的马列主义理论家的高度。对德波林哲学观点的批判有助于
我们与唯心主义者的斗争。总之，毛泽东说，我们对党员教育的要求
落后了，因为我们掌握一定政权之后，首先抓的是政治和经济问题。
可是在这次战争期间，我们还是为提高干部的理论水平做了大量的工
作，以此为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进行了准备。当我们组建了党
校以后，其中不断出现意见分歧。我处于这样一种境地：身在中共中
央机关却无法对其加以控制。中央各部门都有自己的意见。这种情况
我曾经特别在1940年向党和中央提出过警告，但没有收到良好的效
果。我清楚，要团结中央委员会必须认真处理这一问题，我们这样做
了，并以此保证了中国共产党第七次代表大会的召开。代表大会前夕，
我们召开了中共中央全会，通过了历史问题的决议。决议中非常详细
地阐述了过去党内小团体和派别（陈独秀、李立三等人）的政治错误。
由于这些小团体和派别的错误，我们失去了9/10的受我们控制的苏
维埃地区和9/10的党员。为什么会这样？其原因是我党有些领导人
动摇不定的思想作祟。后来在对待这些领导人的问题上，我们坚持了
同他们进行有原则的思想斗争的政策，但在组织结论上我们采取谨慎
的态度，我们并没有因为有错误言论就采用开除出党的办法，而这促
进了我们最近的团结。现在党内没有争论了，虽然在前不久的土改时
和城市工作中犯了一些错误，但中央很快就纠正了错误。这就是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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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说批评和自我批评是我们团结的出发点。
会谈到此结束。
《俄罗斯解密档案·中苏关系》
第1卷第43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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