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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海伦·斯诺的《延安采访录》

实录延安

著名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写了一本有名的书——《西行漫记》,即《红星照耀中国》。其实,他到的是保安,而非延安。真正到达并记录了延安的人,是埃德加的妻子海伦。

海伦在帮助丈夫整理采访红军的照片和笔记时,也下定决心,要亲眼去看看那些照片和笔记上记载的事实。并且,她还希望从一个女性作家的角度,去搜集更多被丈夫遗漏掉的素材,多采访一些红色政权下的妇女和儿童。

在西安事变后不久的1937年初,年轻的海伦孤身西行到达延安。在延安待的4个月中,海伦采访了34个人,记录下了大量笔记,不仅为埃德加·斯诺的《西行漫记》提供了急需的资料和照片,并为之后她写成的一些共产党人长篇传记搜集了丰富的素材。

但卡斯时期对进步书籍的压制,她的这些珍贵著作也因此与普利策奖无缘,甚至长期无法出版。学者们在胡佛研究所参考了海伦的文集,却连资料的出处也从来不提。这令她非常不满,她希望这些有益的书稿能在中国翻译出版。

这本书就是作者根据1937年的采访笔记写成,并由陕西省斯诺研究中心会长安危于1983年翻译为中文。

突破重围

1937年初,海伦得知中国共产党将于5月初召开全国代表大会,很多中共的首脑人物届时会聚集延安。虽然在爆发珍珠港事件的1941年前,苏区被严密封锁,到达延安的外国人更是寥寥无几,她仍决定乘此机会,突破重围,前往延安。

1937年4月23日,海伦搭乘北平出发的火车,到达西安车站。此时的西安已被南京政府完全接管,当局不再发放来西安的签证,禁止任何新闻记者进入西安周围的军事区域。8名外国记者成为重点监管对象,埃德加·斯诺的名字位列第一。他的妻子海伦当然也被严格监视,无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两名警察紧紧跟随。

凭借她并不喜欢的“涉外法权”,可免于被警察拘捕,但海伦无法出城,只得待在西京招待所。她与丈夫的通信也被监视,不得不在信中使用很多代号和化名,甚至连落款都不写,钱也越花越少。

当时,张学良和杨虎城的部队已被调防。在西安的外国传教士们担心受到牵连,也对海伦十分冷淡。多亏了西京招待所的周经理,找到了一个名叫肯普顿·菲奇的美国青年愿意帮助她。菲奇并不赞成海伦冒险,但他认为按照西方的文化标准,自己必须帮助一位身处困境、孤立无援的妇女。二人商好了逃跑计划。海伦故意放出风声,声称准备启程回北平,以麻痹监视她的警察。

不料,到了约定行动的那一天,当局担心杨虎城驻守在城里的余部可能发生骚乱,忽然宣布了全城戒严令。海伦不甘心放弃计划,在没有得到菲奇讯号的情况下,冒险跳窗逃出招待所,又机智地应付和摆脱了巡逻的警察。在深夜冷清的大街上,运气不错的她竟然撞见了菲奇!在他的引领下,海伦终于见到了愿意送她去三原的汽车司机。

第二天一早,这辆带军事通行证的汽车威风凛凛地驶过一道道城门,一路颠簸地开到红军驻三原的办事处。海伦终于如愿踏上了进入红区之路。

延安见闻

海伦在延安患上了痢疾,体质很差,但还是坚持不断地采访和记录,最后还因此落下了手部痉挛的毛病。

书中除了红军高级指挥员和领导人对西安事变、抗战前景、托派等的看法外,还有以下几个方面令人印象深刻。

1,风气清正

延安的物质生活条件虽然简陋,但人们的士气高昂,干劲十足。文化人士云集,演出活动丰富。

红军的绝大部分指挥员是20岁至25岁,级别越低,年龄越小。师长的年龄是25岁至30岁,高级军官大致上也是这个年龄。

红军的官兵之间讲民主,不分阶级,所以总打胜仗。士兵也以革命工作为首要,纪律严明,红军中几乎没有国民党军中常见的梅毒和淋病。

在苏区,彻底禁止鸦片,停止种植罂粟和从外面运进鸦片,并帮助上瘾的人戒烟。凡有鸦片的一律登记,物主只可以带到外边去卖。不服从者 ,先予以忠告,接着是警告,直至没收。

红军改善了当地煤矿工人的生活条件和待遇,还对他们进行扫盲教育。苏区允许资本家经营,也发生过要求资本家增加工资的罢工。

红军重视发动群众,建立统一战线,队伍中也有少数民族和不同宗教信仰的革命者。

由此可见,延安是一个充满活力的新世界,难怪会成为当时众多进步青年所向往的革命圣地。

2,妇女的地位高

在苏区的妇女地位明显得到了提高。比较典型的如朱德的夫人康克清,她喜欢打仗,生活和工作都比较独立。康克清总是和男子一起工作,很少和妇女在一起,称朱德同志,从来不称丈夫。

所有苏区的妇女都有自己的土地,她们在经济上是独立的,不像以前那样依赖家庭、依赖男子。她们在家庭和社会上有发言权,选举权,可以参加集会、游行示威,看戏等,也参加学习和锻炼。

结婚必须去地方政府登记,婚姻要双方同意,不允许第三者干涉。为了保护妇女,影响婚后生活的病残者禁止结婚。提出离婚的,大部分是妇女。离婚后,妇女的财产归本人所有,且男方需要帮助女方把孩子养到16岁。

妇女在工厂或者合作社劳动,绝大多数是裁缝、鞋匠或者纺线织袜的。她们干与男子一样的工作,并得到更好的待遇。

国营工厂的女工平均每天工作8小时,每月休假4天,工资照发。只有工会批准,才加夜班,半天给3小时的工资。新工人由工会介绍,解雇工人也必须得到工会的允许,工人的工资也由工资委员会决定,食宿和被服则一般由工厂负担。

产假中工资照拿,另发津贴,婴儿也领有津贴。妇女有病时,享受免费医疗和生活费用,住院有津贴,工资也照发。

红军中有很多“红小鬼”负责看火、烧饭、搞宣传、搞护理、演活报剧等。红军不想让这些小孩子来,但他们全都跟着部队后面,不肯离开。打仗时,他们从来不逃跑,以后将成为高级指挥员。

海伦以一个女性记者的眼光,特别关注了在延安的妇女和孩子,正是他们的福祉决定着中国的未来走向。

3,经济与民主

通过访问国民经济部,海伦了解到苏区的经济发展已经比较良好。

苏区有相当完整的发展规划:恢复农业,兴修水利,发展进出口贸易,提高农产品价格,发展国防工业。他们甚至打算吸引苏区外面的私人资本来开发延安和永坪的石油。除了食盐,苏区政府不征税,出口税也很低。而且准备废除苏区纸币,改用中央政府的货币。每个村庄都有供销合作社。不再没收土地,因为这种做法违背统战政策。

民主选举也在大力推进中。

之前,人民选举地方候选人,地方候选人再选高一级的官员,直至中央机关。现在实行直接普选。苏区原来只限农民与工人有选举权,后扩大到商人和资本家、白军团长等。现在是除了精神病患者、汉奸以及被依法剥夺选举权的人以外,凡年龄在16周岁以上,符合以上条件,都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而当时的国民党还在限制20周岁以上的人参加选举,并要宣誓效忠三民主义。一个人即使有选举权,也不可能当选。

海伦记录的这些细节令人大开眼界。苏区的经济独立,享有民主,政权的基础自然牢固。

经历了在延安的采访,海伦的中国话进步很大。在去前线当战地记者途中,甚至还给听不懂江西话的陕北人当翻译。

而埃德加就有点掉链子,不仅延安翘首以盼的书稿迟迟没有完成,还发表了红军已破译南京的全部密码等保密情况,令周恩来恼火不已。埃德加以为延安物资丰富,只需寄来钞票,即可买到一切。好在海伦自己很注意节约,也不在意食物的好坏。她还劝埃德加注意省钱,把房子退掉,每月只需付15元的家具保管费,根本不要花钱雇佣人,也无须付水电费。埃德加收到信后,改寄了不少食物给海伦。

这本采访录包含了极为丰富的时代细节,包括多封两人自海伦从北平出发至离开延安期间的往来书信,相信每一位读者都可以从中找到自己感兴趣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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