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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当年收麦忙

车行向北,首先看见插秧,渐次见到收割之后的麦田,后面就看见了收割。收割机向麦秆卷去,扬起尘土,周而复始,不知疲倦。

看见这样的场景,感觉亲切,几十年前,我也是收麦的一员。

那样的辛苦很难忘记。

收获要及时,所以要黎明即起。当时天尚昏黑,父亲早已磨好了镰刀,叫起我们抓紧下地。第一次叫不醒,接着就要讲道理。“等下太阳出来了天热,得趁天凉快早些下地。”

踏着露水走向麦田,想起古诗里“农家四月闲人少”,收麦子的季节当然不是四月而是五月,端午前后。更想起古诗里的“鸡声茅店月”,走到田头,耳闻鸡鸣声声,有时抬头依稀望见残月在天。

本来还要想起什么,但是已经走进了麦田,这时候多想有过,需要立即俯下身去,挥动镰刀。

割麦子要用手握着麦穗下面较细的部位,这样可以一次多握一些。有时也手臂伸出,揽一抱麦秆入怀,挥动镰刀,一垄垄逐次割起。

早上有露水湿润,所以麦秆很皮,湿漉漉的,如果用力姿势不对,一镰镂过,麦秆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调整姿势,加大力气,使劲牵拉。

随后红日初升,乾坤朗照,热度也一点点增加,麦秆逐渐干、脆。割麦的速度可以加快了,汗水也逐渐浸出额头,又湿透衣衫。

当时并没有手表,所以并没有准确的时间,早上大概劳动两到三个小时,村子里炊烟依次升起,早饭煮好,被叫回家吃饭。

饭后稍事休息,也不过趁着磨镰的功夫喘口气,再提上水壶、拿上水碗,戴上帽子,重新披挂上阵,向着麦田冲锋。

刚刚吃过早饭,加上稍息之余,所以虽然腰疼逐渐加剧,但是劲头尚足。大概一个小时以后,割麦的阵势就有些不齐。父母二老已经远远在前,小辈们被落在了后面。后面的人就一次次直起腰来,站在田中。有时是母亲割到田头,再割回来与我们相遇,对我们一笑,教导说,“不怕慢,就怕站。”于是赶紧弯下腰去继续努力向前。

有时则会叫苦,口称腰疼。

“腰疼?”老年人可不相信,“小孩子哪里有腰!”

可是不管有没有腰,那个暂时尚不叫腰的部位,就是在疼,疼得你龇牙咧嘴,想要捶打。不仅腰疼,天干物燥,割过的麦茬会刺到小腿,划出一道道血印。麦穗上面的麦芒也像尖针,扎得手疼。劳动两个小时左右,渐成疲惫之师。这时早已多割了至少两个来回的父母顾念凡事不可一蹴而就,于是下令暂歇。

这时,田边地头的树荫就是人间最美的所在。坐在树荫下,可以饮水,可以磨镰,有时也仰面躺下,一边捶打隐隐作痛的小腰。邻里相近,或者大家齐聚树下,有时有人也会招呼正在弯腰抢割的乡邻,劝告人家一口吃不下胖子,一起休息。抽袋烟,喝口茶,拉拉家常里短。谈论今年的收成,比较各家麦子的饱瘪。

所喝的茶,绝没有龙井、铁观音甚或普洱,那时对这些闻所未闻。有时是在山坡上寻到的瞿麦,有时用的是甘草、金银花,偶尔也用薄荷。

休息半个小时,再歇下去就有些懒惰,于是再鼓余勇,继续挥汗。割到日上中天,早已人困马乏,巴不得早点回家吃饭。

可是恰在此时,凉风飒然而至,风云突变,天际雷声滚滚,乌云黑压压一片压来。这时即使午饭烧好,也来不及回家果腹。抢收的抢字此时充分体现。如果田里的麦子不多,那就赶紧抢着割完。然后急匆匆奔回家去,拖来板车,在板车后加上栅栏,带上麦杈,卷起绳子,回到田里把割下的麦子装到车上。

开始的时候可以一抱抱把麦子铺在车上,随着越装越多,伸长手臂已然不足,就要使用木杈挑起麦子装车,逐渐就需要有人站到车上,把麦秆踩实。当然是站在车子的中部,站到边上很容易把麦秆蹬下车去。一杈杈装起来,渐渐把车子装成了麦垛,然后用绳子捆扎结实,把牛套上在前牵引,如果没有牛就全凭人力。前后左右护卫,虽然已经捆扎,因为走过之处道路不平,加上车子头重脚轻,一路左右晃动。一不小心,或者车轮轧到石头,或者过河沟时候车轮倾斜,就有可能翻车,一侧的麦秆滑掉更是常有之事。

上坡时走在前面的人把绳子深深勒进肩膀,下坡时驾车的人则要脚步轻落,溜着地走,深怕操控不住,失去方向。一路胆战心惊,终于运到打麦场上。

周而复始,渐次把麦秆运到场里。如果天气有变,云开日出,则把麦秆摊开,晾晒之后牵来牛,拉上石磙碾压,随着麦秆压扁,再用木杈挑翻麦秆,反复碾压,直至麦子基本脱落,最后把麦子拢成一堆,把空麦秆堆成草垛。

假如运到麦场之后雨点渐紧,则急急把麦秆堆成麦垛,可能的话还要在上面苫上雨布。有时时近天黑,看看阴云密布,又听收音机说晚上下雨,于是抓紧把麦垛堆起。一杈杈举起,抡向麦垛中央,上面的人左右指挥,一边用木杈挑开使之分布均匀。越堆越高,伸长手臂已无法把麦秆送到顶部。这时就需要把麦秆挑起,向后疾退,临近麦垛,快速举起,顺势甩出,麦秆呈抛物线向上飞去。或者在上面踩垛的人接应不及,被抛上来的麦秆砸到,有麦芒扎到身体,有散落的麦子落进头发,汗水流过,火辣辣地疼痛。

经历了这些抢割、抢运、抢垜、抢着打场。手下匆匆,脚底急急,汗水一次次湿透衣衫,一次次流下额头,流进眼睛,蛰得人眼睛生疼;流进口中,咸而且涩。

有时一日忙碌,终于回家吃上晚饭,终于在饭后去村边的小河撩着洗了身子。踏着沉重的脚步返回,步履踉跄,人困马乏。这时想不起来古诗,一遍遍思索着“骅骝困长征”。昏黑中摸进小院,把草席摊在地上,裹上单子躲避蚊虫,沉沉睡去。睡得香,睡得沉,睡得一夜都不翻身。浑身酸痛,有时会在梦里轻声呻吟。

你们城里人,要知道“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真正“人言田家乐,尔苦谁得知!”

今日非昨,我已非我。这些场景,在我也已经恍若隔世。只是苦累太甚,至今想来犹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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