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时师度，悟时自度

当时觉得神奇，似乎大有深意。

后来读书，知道这句不完整，原句是“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意兴从外境而得者，有得还有失，总不如自得之休休。”语出《菜根谭》。了了大概是透彻吧。

不久之前读《坛经》。里面有这一段：“祖相送直至九江驿。祖令上船，五祖把艣自摇。惠能言：'请和尚坐，弟子合摇艣。’祖云：'合是吾渡汝。’惠能云：'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度名虽一，用处不同。惠能生在边方，语音不正，蒙师传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

这一段讲的是五祖弘忍传了惠能衣钵，怕人加害于他，趁着月黑风高，助他潜逃。

先说题外话，我读这段，当时就有些哑然失笑。学佛的人，无论成功与否，总要慈悲为怀。但是你看，竟然也争夺身外之物，譬如这所谓衣钵袈裟。竟然为了抢夺，甚至要互相加害。这和因投奔共产主义大道而强调斗争，而斗得你死我活，何其相似乃尔！

回到本题，五祖弘忍用崖岸底下藏的一条私船，协助惠能潜逃，当时亲自摇橹。估计他年事已高，惠能体贴老师傅，于是自告奋勇，说要自力更生。老师傅不占便宜，还要抢在高处，语言上分出高低，强调是我渡你。惠能何等狡猾，应答如流，说出一句高明的话，被我拿来作为题目。为免老师尴尬，惠能再加解释，我本是南蛮鴃舌之人，感谢师傅传我佛法，现已得悟，总该要自性自度，云云。

惠能说得好不好？

当然好。昨天看一个帖子，是诺贝尔奖得主朱棣文在哈佛大学毕业典礼上的演讲，他提醒毕业生们，尤其要感谢那些上不好课的教授，因为他们迫使你自学。从整体看，自学能力是优秀的文科教育中必不可少的，将成为你成功的关键。

你看，自学者难道不是在自度吗？

我说这事，是因为前天给曾写下那句话的老师打了一个电话。老师今已年过八十。电话里说，一身毛病，耳背、脑梗、脑溢血、前列腺增生、心律不齐……老了毛病多，好在不严重。

我问他，每天运动吗？

他说不怎么动，一个是膝盖疼，另一个是有人好动他好静。本来就不好动。

听罢当时，不以为然。于是我提醒他老人家，在您具备运动能力的时候，动与静都是您的自由选择。但请不要忘记，用进废退。如果长期不动，一旦失去行走能力，后果非常严重。尤其有心脑疾病。

电话那端，他口称是的。

电话这端，我想起当年他教我们的《触龙说赵太后》来，“老臣病足，曾不能疾走……今者殊不欲食，乃自强步，日三四里，少益嗜食，和于身。”

那么，这篇文章是不是他教我的？有些模糊。我再把道理说给他听，他听不听？

我又想起朱棣文的话来：“忠告很少有价值，几乎注定被忘记，永远不会被实践。但是，就像王尔德说的：'对于忠告，你所能做的，就是把它送给别人，因为它对你没有任何用处。’”

感谢我的老师，当年曾对我多有偏爱。

2021年2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