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不仅是写字，画画不仅是画画，教学不仅是教学

有时也看书画，就有一些感觉，想找个中端倪，便翻几本闲书。

一、写字不仅是写字

颜真卿他家不简单。

远祖颜回，孔门弟子之佼佼者。“贤哉回也！”

十二世祖颜含，字弘都，官至晋侍中，“少有操行，以孝闻”。曾侍奉卧病在床的哥哥十三年，世人称其所居之地为孝悌里。

八世祖腾之，字弘道，曾任宋巴陵太守，以草书名世，梁武帝在《草书评》中倍加称赞。

五世祖协，字子和，曾任梁湘东王（后为梁元帝）记室，博涉群书，工于草隶。

高祖颜之推，著《颜氏家训》。

曾祖颜思鲁，以儒学显名，曾著《汉书决疑》。

大伯祖颜师古，少承家业，学问通博，善于训诂、声韵、校勘之学，曾受命唐太宗考证“五经”，著有《汉唐地理志考校》、《颜氏字样》等。

祖父颜勤礼，幼而朗悟，识量宏远，工于篆籀。

父亲颜昭甫，学问渊博，工于书法，曾为晋王侍读、曹王侍读。有人向朝廷进献古鼎一尊，上有铭篆二十余字，满朝文武无人识其一字，独父亲一人能琅琅读出……

以上都是站在颜真卿的爸爸颜惟贞的角度看。颜惟贞自己工于书法，曾任长安尉，迁太子文学……

到了颜真卿这里，家学渊源，积淀深厚。写字不仅是写字，更是继承家学。那有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人家是几百年的老字号。

假如你真的没当上书协主席，看是否再想想外祖父，他老人家是不是曾吃过这碗饭。

二、画画不仅是画画

王冕这人是异数。

那日，正是黄梅时候，天气烦躁。王冕放牛倦了，在绿草地上坐着。须臾，浓云密布，一阵大雨过了。那黑云边上镶着白云，渐渐散去，透出一派日光来，照耀得满湖通红。湖边山上，青一块，紫一块，绿一块。树枝上都像水洗过一番的，尤其绿得可爱。湖里有十来枝荷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叶上水珠滚来滚去。王冕看了一回，心里想道：“古人说，'人在图画中’，其实不错。可惜我这里没有一个画工，把这荷花画他几枝，也觉有趣。”又心里想道：“天下那有个学不会的事，我何不自画他几枝？”

天色晚了，牵了牛回去。自此，聚的钱不买书了，托人向城里买些胭脂铅粉之类，学画荷花。初时画得不好，画到三个月之后，那荷花精神颜色无一不像，只多着一张纸，就像是湖里长的，又像才从湖里摘下来贴在纸上的。

这一段出自《儒林外史》。小说家言，不知是否有本。似乎只是对着实物自学，三个月就成了。天资过人！

王冕家境不富倒是真的，宋濂为他作传曾这么写：

王冕者，诸暨人，七八岁时，父命牧牛陇上，窃入学舍听诸生诵书，听已辄默记，暮归忘其牛。或牵牛来责蹊田，父怒挞之，已而复如初。母曰：“儿痴如此，曷不听其所为。”冕因去依僧寺以居，夜潜出，坐佛膝上，执策映长明灯读之，琅琅达旦。佛像多土偶，狞恶可怖，冕小儿，恬若不见。安阳韩性闻而异之，录为弟子，学遂为通儒。

当年读书，对王冕天资颖悟印象深刻，人家听听就会了。放牛的孩子把牛都忘了，牛跑人家田里踩了庄稼，挨了揍也不改。到寺庙借着长明灯读书，通宵达旦，对于狰狞的佛像，恬然自安。确非常人。惊动一位安阳人，录为弟子，学学就成了通儒。是否学画倒没说，但是经了师傅倒是真的。

学成之后，也曾被荐举，不肯。也曾去应试，不第。于是买舟下吴，广涉山川，结交豪杰。

然后再看他画梅花。

冕既归越，乃携妻孥隐于九里山。种豆三亩，粟倍之。树梅花千，桃杏居其半。芋一区，薤、韭各百本。引水为池，种鱼千余头。结茅庐三间。自题为梅花屋。善画梅，不减杨补之。求者肩背相望，以缯幅短长为得米之差。人讥之。冕曰：“吾藉是以养口体，岂好为人家作画师哉？”

咦！他画画也卖画，但是所求不过吃饭，不像某公复制粘贴开动流水线。

他画梅是爱那个味道。你看，种下上千棵梅树。连房子的名字都叫梅花屋。

就有些唐伯虎的味道。唐伯虎也爱梅花，也画梅花，也卖梅花图，也是一副狂态，好像也没经过什么师承。只要有人喜欢有人要，有市场也就是了。

画画不仅是画画，是爱好，是寄托，也是生活来源。

三、教学不仅是教学

偶然见王强一个摇头摆尾的演讲。损人之处不少，比如拿着俞敏洪开涮。偶尔也说真话，自称不看畅销书，好读经典一流著作。

更称之所以能从包头考入北大，靠的是得遇能师，要感谢那些被打入另册的右派。

他的历史老师讲历史，一支粉笔不翻书，娓娓道来，纵横捭阖，古今中外贯通。他的英语老师讲英语，带着俄语口音，不行，为他摇唱片，给他原版书。他的数学老师讲数学，连不喜欢数学的文科生都喜欢，画圆不用圆规，讲解条理清晰。

同样的话，听另一位从贵州考入北大的老师说过，在饭桌上说的。说他到了上海，请当年中学老师吃饭能够坐一桌。

另一位从浙江偏僻角落考出来的老师说，他们的老师也是右派，也是下放的。

这些老师基本不用备课不用翻教材，教的都是真功夫。

你遇不到真老师，你就只能考二流、三流、不入流的学校，这些怨不得你，那是命。

既然是命，那么也罢。

到了知命之年，好多事都耽误过了。知道耽误，就把来得及的抓紧做吧。

仅此而已。

（全部网图）

2022年1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