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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杭州多处新能源汽车停车场受到广泛关注。说是停车场，还不如说是“废弃场”，还有人干脆叫它“坟场”。这些停车场藏在没法一眼看到的地方。城市边缘，高大楼宇背后，正在施工的工地现场，穿过狭窄的小巷子才能到达的空地上，新能源汽车停得密密麻麻。从车况看，大多车辆曾经上路行驶过，后因车况不佳等种种原因，被遗弃至此。
2018年，一组名为“无处安放”的摄影作品中，数万辆共享单车无序堆放在城市的空地上，周边荒草丛生。这些地方被称为“共享单车坟场”，一度引发了人们对共享单车行业畸形扩张的思考。似曾相识的场景又出现了，只不过，这次停放的是新能源汽车。
这些车辆从何而来，将去向何方？
租车公司的难处
杭州西湖区转塘街道狮子社区服务中心大楼后方，是一处工地，沿着砂石路往更偏僻的地方找，在杂草和荒木遮掩着的砂石空地上，记者看到了成片的新能源车：每辆车都有使用痕迹，年检标牌、维修记录等贴在车窗上，大多数车辆破旧不堪。有的车一看就停了有些年头了，青苔从车门的缝隙里长出来；有的车，饱受风吹日晒雨淋，底盘处锈迹斑斑；还有的车被拆了轮子、大灯、保险杠，零件电线裸露在外。
再仔细看，这些车辆停得颇有规律：这一边，停放了200多辆新能源轿车，多是长安欧尚；另一边，停放的全是货车，多是东风不同型号的新能源车。不少车辆挂着牌照，除了浙江杭州的“浙A”牌照，还有湖北襄阳的“鄂F”牌照。
为了弄清车辆“身世”，记者先从现场找线索。轿车停放区域，有的“某某快车”“某某新能源”等字样还留在车身，应该是作为网约车使用过。货车停放区域，有的车身上不仅写明“某某快递”“某某速运”，还有“某某租赁”“某某租车”等字样。记者打算依据这些线索，顺藤摸瓜，还原车辆过往遭遇。
停车场有辆车车身上写着“蓝色大道招募司机”。蓝色大道是杭州当地的网约车服务公司。记者拨打客服电话得知，注册蓝色大道的网约车司机订单来源于百度地图、腾讯地图、花小猪、滴滴4个平台，只接受有车司机加盟，没车司机可与租车公司联系自行租车，要求车辆年限不超过5年，不限制行驶里程数。
按照车身上贴的广告，记者拨通了嘉兴佐城新能源汽车车行老板电话。李老板做租车生意好多年，他看哪里车子便宜，统一采购来，修修弄弄后出租。“后来车厂和司机都不干了，车子故障率高，维修得多，利润率低，挣不到钱，车也就不要了。”李老板说，“不过我经手的车太多，新的进来，旧的出去，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车。”记者看到的停车场里的车就属于这种情况，由于车辆折旧等，他亏损很大。
他现在的生意模式不一样。“有的时候厂家好多车卖不掉，找租车公司合作运营。”李老板说他现在就接手这一类车，每台车每月租金300元或400元，一年打包价3000元，车辆若租出去，租金归厂家所有。李老板靠着自己的维修、业务团队，只赚车辆管理费和运营费用。
记者还在停车场发现，货车停放区域，透过挡风玻璃，好几辆车写了同样的挪车电话。记者拨通了车辆运营公司资产部负责管理车辆工作人员的电话，他告诉记者，这些车辆是2018年年底出厂的，并非被废弃，只是暂时停靠，场地由公司向当地村委会租的。车辆均为市场上还在运营，或是准备作为二手车销售的网约车。车况好的先出，车况差的先停着。“使用期限没到不可能报废，但租不出去没办法，市场就这么大。”那个工作人员说。
低端新能源车产能过剩
在杭州，有更多类似的停车场浮出水面。余杭区良运路与莫干山路交叉口附近、拱墅区靠近半山森林的空地上、西湖区小和山浙江工业大学后的山脚下、西湖区袁浦镇老沙村等十几处空地停车场，都有大量新能源车被遗弃。
近期，杭州市政府已部署由市交通运输局（管理中心、执法队）、市公安局（交通治安分局、交警支队）牵头，会同属地政府有关部门成立了联合调查小组。现场走访后发现，西湖区双浦街道老沙村停车场，停放的是被市场淘汰的新能源车，那批车辆共1.8万辆于2013年投放市场用于长租，更新换代后，2018年起，不符合要求的车型将退回厂家，至今尚未完全收回；拱墅区拱康路半山附近停车场，停放的车辆已上牌，网约车证已办妥，准备投放市场；余杭区良渚街道勾庄小洋坝停车场，就地停放车辆666辆，基本都办理网约车运输证，大部分准备出租或招募司机上路运营，一部分拟作二手车出售，少量报废处理。新能源汽车“坟场”，更准确点说，是中转站，车辆尚未废弃，不能报废，又无人租用，只好临时停靠，等候再次上路。
为何会有如此数量庞大的新能源汽车闲置？
浙江工业大学教授吴伟强表示，新能源汽车推广应用有考核指标，对车企有补贴，所以，有些车企为了完成指标并拿到补贴，想方设法大量出售新车。还有许多车企，专门针对网约车群体，开发了低配款。某网约车司机告诉记者，目前网约车所用车辆几乎都来自汽车租赁公司，因为没有本地户籍、无法给车上当地牌照等限制，开私家车入驻网约车平台的人越来越少了。“平台、司机、车辆'三证合一’是运营必不可少的条件，资质审查严格，购车成本高，挂靠在租赁公司名下，租车跑营运，更方便，也有保障。”这位司机说。
同济大学汽车学院院长张立军告诉本报记者，新能源汽车产业发展时间较短，市面上的车基本都是新车，二手交易、报废、回收利用等总体不成熟。“未来每家每户拥有一辆私家车是大势所趋。”张立军说，“网约车的市场空间相对固定，体量不会再有很大规模增长，车企定向针对网约车生产的低端新能源车，可能已经相对过剩了。”
妥善处理这些闲置车辆，在引发关注之后，也不能仅是开走、清场了事。“新能源车坟场”现象是一个信号，也敲响了警钟，关系着新能源汽车产业的健康发展。
（内文图和题图：巩持平 摄于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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