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外婆有好几个闺蜜。
外婆有一个最好的闺蜜是个很会种小菜的老奶奶,外婆让我叫她姨婆婆。
姨婆婆结婚后一直没有生育,老伴去世后,她就一个人住在一个很小的土砖屋里,依着屋旁的一块菜地把自己养活了。
姨婆婆天生就是个侍弄菜园的高手,她总能种出各式各样鲜嫩可口的小菜。每天天没亮,姨婆婆就挑着一担小菜站在街口叫卖,她的小菜总是被人一抢而空。她若是见了我经过,必定会拿一把最好的小菜硬塞给我,让我回家与外婆做了享用。
我印象中的姨婆婆长着一张银盘大脸,皮肤很白,一看就是老人口中说的很旺夫的女性。她对我总是笑脸盈盈的,让我特别喜欢靠近她。儿时的我也经常陪着外婆去她的小屋里小坐,聊天。姨婆婆总是倾己所有的拿出好吃的来招待我们,我一直不明白这么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为什么没有孩子呢?我想,那屋旁的菜园也许就是她的孩子吧!看着她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菜园,我想她要是有孩子,一定如她一样美丽,如她一样勤劳,如她一样优秀。
多年后,听说住在她家附近的侄儿子三番五次的来接她一起去生活,起先她是不同意的,因为一个人独居惯了,也不想给侄儿子添麻烦。后来,侄儿子和侄媳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是她唯一的亲人,要给她养老。她心动了,我当时也觉得老天爷开眼了,善良的她终于可以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了。
没想到,好景不长。当姨婆婆搬到她侄儿子家后,她侄儿子直接把她仅有的土屋子给夷为平地了,说是跟着他们住砖瓦房,没必要留着这间土屋子了,干脆推倒了做菜地种上菜还是一份收益。姨婆婆想想也是,她感念侄儿子和侄媳妇的孝顺,不仅任劳任怨地帮侄儿子干活,还把多年卖小菜的积蓄全部拿出来交给了他们。刚开始,侄媳妇对她还是和颜悦色的,但是在她有一次生病后,侄媳妇翻脸不认人了,不给她治病也就算了,还对她各种甩脸子和讥笑讽刺。
姨婆婆是个刚强的人,她拖着病体又开始侍弄自己的小菜园了。她虽然和侄媳妇同处一个屋檐下,但是她另起了一个小炉灶自己做饭自己吃。
记得有一次,她跛着因风湿痛累及的双腿,拄着拐杖,提着一篮子小菜到街上去卖。外婆见了,心疼得不行,让我搀扶着她来家吃饭。
那一次,是我用小铁锅焖的饭,有点小锅巴。姨婆婆一边吃一边笑着对我说:“妞长大了,越来越好看了,做的饭很软很香很好吃。”
听着她的赞美,看着她那一脸慈祥的笑,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经历了人世间这么多的苦,怎么还笑得出来的呀!难道是坚韧的女性都能做到痛而不言,苦而不语吗?还是千帆过尽的她早已明了感同身受是个伪命题呢?
后来,听说姨婆婆的病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拖了三年,拖死了。
姨婆婆死的那天,老天都为之动容了,电闪雷鸣的,下了一场很大的雨,姨婆婆的棺木被她无情的侄儿子和侄媳妇扔在大门口淋雨,凡是见了的人没有一个不落泪的,没有一个不骂她侄儿子和侄媳妇不是人的。
外婆很少谈论别人家的闲话,我每每念叨起姨婆婆,外婆总是一言不发,默默的抽着她的叶子烟。
我总觉得姨婆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搬到她侄儿子一起去住,更不该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侄儿子他们,让自己一点保障都没有了。
姨婆婆悲惨的遭遇让我想起了《活着》里面的福贵,他曾经是一个地主家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因为好赌输光了所有的家产。他父亲首先被他气死了,后来他母亲、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和外孙相继去世。最后只有一头和他一样老的牛陪伴着他,孤苦伶仃的福贵倒是想得很穿,他说不知道自己哪天会死,每天会在枕头底下压十块钱,不亏待了来帮他收尸的人。
我想,姨婆婆当年要是不搬去侄儿子家,不把自己的积蓄交出来,只是守着自己的老窝,守着自己的菜园,临到生了病了,给村里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一点钱,别人也会帮她去请医生的,临到了了,别人也会妥妥安葬她的。
只是,人生从来就没有重来的可能。姨婆婆的遭遇也警醒世间的女性,钱这个东西,有时候它就是命,甚至比命还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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