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法兰亭会八周年，感谢泰和泰北京律师事务所刑事部主任李崇杰题字）
消失的座位号
郝乐之 | 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2022级本科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一个夏天，我爸爸坐绿皮火车从成都回宝鸡。
所谓绿皮火车，就是那种通身是草原、却跑不过一匹马的传统火车。而那趟车还很破旧，破旧到爸爸所在的半个车厢的座号标志牌全部脱落。爸爸坐在车厢中部，有座号标志。他后面的半个车厢都没座号。
开车后，没座号标志的半个车厢的乘客都没有坐下，行李放在座位上，人却都站在走廊上争吵。原因是没有座号标志，而所有人都要按照自己的意图给座位编号，争执不下。
一时间，用标准普通话、各种普通话以及各地方言说出的“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的声音此起彼伏。绿皮车的特点之一就是热。当时又正值初夏，所有人都吵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还经常有乘客跑到有座号标志的那部分车厢察看，认真研究座位号的排序规律，然后带着研究成果又加入到“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的争吵中。
其中有个细节让爸爸印象深刻：有一个乘客，满头大汗，把一件外套重重地甩在地上，冲着空气大喊了一声“国粹”:“✘✘✘呀！”这样的混乱局面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车过德阳车站后，终于过来一个列车员。乘客们蜂拥而上，强烈要求列车员给座位排序，于是列车员又“一百一十一、一百一十二”地逐一指定了座号。
很快，所有人都按照列车员的排序方案坐下。而且，落座后马上开始友好地聊天，场面和谐，刚才那一个小时的争吵和不愉快似乎就没发生过……
二十多年过去了，爸爸时常讲起这个笑话，并且时常引用赵本山的一句台词“这半辈子就指着这个笑话过来的”。
2022年，当爸爸再次讲起这个笑话时，已经开始学习法律的我，突然发现其中居然蕴含着很多法学寓意：
其一，法作为维护人类社会生活的规范，要求接受规范者应当作为或不作为。按座就坐本身既是法规范的要求，也是一种公共道德要求。而公共道德受到教育普及、媒体传播、各种政治经济文化活动等因素的影响，从而被社会普遍接受，进而增加了法的确信，能更加有效地约束人们的社会行为。
其二，法之所以能够成为社会规范，是由法的强制性决定的。法的强制性也区分了同时作为社会规范的道德和习俗。
对于近些年曾出现的高铁霸座等社会负面事件和新闻，虽然一般情况下，不能用刑法乃至行政法规范加以规制，但这类事件最后一定是以对当事人的法律惩戒而告终。
其三，这种具有法律确信的社会规范能够创造一个和平秩序，终止“众人对众人的战争”，通过对各方利益的协调建构出和谐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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