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学：张真山长
文·照见｜《诗经》系列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嗟我怀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
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卷耳》，毛亨注说：这首诗是指王妃替王担心，国家没有人才。毛氏都将之放到后宫去看。他提供了一个参照。这一篇，他认为女性的德行体现在后妃们希望国家有贤才，希望他的丈夫王能够多聚一些贤德的人。
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詖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
——《毛诗注疏》
毛亨的这种说法历代都受到一些质疑，我们先大而化之地从字面上看下这首诗。不要着急地问白话文是什么意思，诗没有什么意思，只有当诗慢慢地渗入你的神髓的时候，你差不多就有了触物移情的能力。这是为什么古人会悲秋；这是为什么黛玉见桃花会有葬花意；为什么孔子会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诗经·周南》十一篇，大都和女子有关：《关睢》、《葛覃》、《卷耳》……我们今天来看，不要坐实了讲女德——女与男对举，其实就是阴与阳对举、雌与雄的对举。它构成了道的两仪：一阴一阳之谓道。对于女德的重视，指代的是对于阴德的重视——我们的德行是暗藏着的、不显摆的。
阴德的阴也是藏，要把德行养护好。一个有德的君子，他呈现出的状态是谦谦君子。就是什么他都能处下，什么他都不争胜，呈现无知状，这叫做大智若愚。这就叫阴德。
大家都知道，皖南的老房子都设计了四水归堂。我曾经就站在四水归堂的廊下，以安徽人的名义讲过什么叫四水归堂。
那么多人到皖南来，导游给他们讲的四水归堂，都是聚财，肥水不流外人田。唉，我一听这话，我都不想再做安徽人。这到底是谁编出来的导游词呢？这样干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你就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爱财如命吗？说得那么好听，水就是财，住到河里去不好吗？
我们真得诚意地想一想，祖先为什么要这么干？如果当年的徽商满脑子都这么想，他是不会成为徽商的。一个满脑子想钱的人，是做不成大生意的。
所以“四水归堂”，一个很重要的点就是它所呈现出的是只有徽州人才有的品质。我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农村打架打得最多的就是屋檐滴水。你家屋檐的水滴到了领居家去，人家是不能容忍的。何况皖南本来就潮湿，皖南人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把屋檐水都滴在自己家里。一定不把问题留给人家，雨水不能滴到人家去，自己愿意担当。这是个素养。
所以，一是雨水收到自己家，归堂，然后从水坑下水道出去，避免屋檐滴水滴到隔壁邻居家了。这就是有问题自己担当。
第二，上善若水。
出门、进门一塘水，以处下的方式蓄一塘。对于出门做生意的人，无论他家业多大了，他出门前，见到这一池子水，水的德行就能给他教化，教他不要我慢，要象水一样。那一池水，就变成他的老师了。出门之前看到水，他清醒清醒，冷静冷静。有些男的出门回来，给老婆显摆自己有本事。一进门没见到老婆之前，先见到这一潭子水，也提醒他冷静冷静，别显摆什么，好象媳妇在家，靠你吃饭似的。其实持家和你一样难。这才能内外都能如水一样，平易一点。
更重要的是，钱，中国人说是泉。泉是活水，不是一般的死水。泉是可以自生的，怎样才能生呢？你愿意朝底挖。做生意无他，就是你能够下人，你不要高高在上，你比别人洼，周围水朝里淌，这不钱就来了吗？这叫始终处下，就有生意做。只要我慢，只要觉得你牛，你的钱就淌到人家去了。你只要亢奋，你就会悔。所以他一切都导到处下、处卑、处谦，处在谦位上。这才是祖先的智慧。
宋应星写了一本《天工开物》。学舍的彣思书屋购进了这本书，就是想让大家看看我们祖先是如何对待手工业的。这本书的编序就很有意思，它把珠宝编在最后，把农事编在第一。
为什么只有农这个祖先叫神农氏？我们这个民族始终知道什么是轻重的，因为五谷最养人，不是珠宝养人。我们多看看古人的书会有好处，你真的可以知道古人是怎么想的。你不要以为你怎么想的，古人就会怎么想的，那只能害你自己。读诗也一样，不要读完后，以为我可以想当然得去理解。今天很多人欣赏的不是诗，是那疯狂的语言。仿佛语言很疯狂，可以打人；好像今天的很多画展，不是在欣赏审美，是欣赏夺人眼球的广告设计。
《论语》说：里仁为美。美，它不是以张扬为前提的，不仅仅是为眼球服务的。读诗也这样——能够给灵魂以慰藉，导人心归正。如此才是孔子所说，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录音整理：无方，庄子体道班学员
校对审核：诚臹读书群成员
孔子言诗
节选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 ▲《论语·为政》
鲤趋而过庭。曰：“学诗乎？”对曰：“未也”。“不学诗，无以言。”
▲《论语·季氏》
子曰：“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 ▲《论语·阳货》
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
▲《论语·子路》
子贡曰：“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贡曰：“《诗》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谓与？”
子曰：“赐也，始可与言《诗》已矣！告诸往而知来者。”▲《论语·学而》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 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论语·八佾》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论语·泰伯》
山长行脚期间，另行安排。
【山长寄语】
屯蒙学舍，书院也。乃余与诸善士发心所造，不求余物，惟愿守先祖之道业，护生民之良知，此余之志也。陶行知言：“学做真人”，此书院之志也。
书院以《庄子》为基，旁涉经史，立心明道；设［宗经］、［涉事］二部，倡知行合一、事上修身之学风；为学人提供依仁游艺、以艺进道之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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