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潇湘蓝
《诗经·齐风》十一首,逐一而读,品得三味:武、妓、腥。
1、武
《还》:毛传:还,便捷之貌。两个身手矫健的猎人偶然相遇在山里,一起追逐两头猛兽。得手之后,“子之还兮”——一个真心夸赞,“揖我谓我好兮”——一个作揖回敬。这个场景区区三行,跌宕起伏,两个骁勇而谦逊的汉子令人动容。
《卢令》卢令,指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黑毛猎犬。铃声闻先,犬威慑人,引出的却是“其人美且仁”——猎犬的主人气宇轩昂,含笑不语。一个“仁”字如春风拂面,温和良善。
《猗嗟》:“猗嗟昌兮”-——这个人真是令人惊叹啊。射击场内的这个年轻将士“颀而长兮、美目扬兮”——他仪表堂堂,终日苦练,动作娴熟,技艺精湛,在场的人无不啧啧赞叹。
这三首诗从郊外的狩猎场面到箭无虚发的训练场内,从侧面到特写干净利落地展现了猎人与将士的风,齐人的尚武精神凸现无疑。
值得留意的是《还》与《卢令》中写的不是几个简单的莽汉或武夫,他们勇武强健还虚怀若谷,这样的人不容小觑,不由联想到春秋初期的齐桓公来。
公子小白在内乱中辗转登上王位,一直辅佐在旁的鲍叔牙对他说:“如果君上只想治理齐国,有叔牙和高傒就够了。如果想成就天下霸业,那么非管仲不可。”于是,齐桓公放下一箭之仇,重用管仲。桓公的志向与气度由此可见。
国君如此,民众又怎会计较。于是,军民上下习武,武德仁义自然在《齐风》中吟咏开来,久而久之,蔚然成风。至今,山东大汉好勇敦厚的形象深入人心。
2、妓
再读《齐风》,不由得令人浮想联翩,当年的山东大汉有勇有谋、礼让恭谨,齐国女子可有幸了?说起齐国女子,《齐风》有好几篇闺阁趣文。
《鸡鸣》写了一个留恋床第的齐国官吏:“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明明天已大亮,每日的朝会也迫在眉睫。这个男子犹自缱绻,跟身边的女子装傻充愣,什么苍蝇之声啊,月出之光啊,就是胡搅蛮缠,懒着不起床。
这样的情色小诗,原以为儒家不容,朱熹老大人也必定斥责,何以还能放在齐风首篇,流传千年。
从形式而言,虽及内帷,却是言辞清丽,饶有趣味,生活气息浓郁。有人以为儒家迂腐,理学灭人欲?单从这诗来看,儒家从未拒绝青楼文字,朱熹也是妻妾相随。此外,他们都非常称颂此诗,教导后人这是“贤妃劝君”。看来古代的女人真不容易啊,既要能摆平他,又要懂得适时唤醒。
但是,这样张扬“唤醒”的情诗竟然放在《齐风》首篇,那沉溺在温柔乡里的齐国男子也不会少啊。
《著》《东方之日》两首,都是关于男女相悦,内室相会的。这又想起管仲来。
管仲,是成就齐桓公的霸业的重要人物。他不仅是个政治家、军事家、经济学家,还首创了国营娼妓制度。他说:一是为了收取税金增加财政收入;二是保护良家妇女,维护社会安定;三是作为礼物送给敌方,兵不血刃。同时,他自己身体力行,纳妾无数。齐桓公也是“宫中七市,女闾七百”。
一方面尚武成风,兵强马壮。一方面淫威肆意,尽享人欲。一代名君名相都如此,下属官员,远观近赏,也成风尚。因此,《齐风》中几首烂漫男女你情我浓,也就有因可寻了。
3、腥
一样温柔乡里出来的情诗,《鸡鸣》就写得高明。有些就直白,晦涩,变得腥了。比如《南山》《敝笱》《载驱》,历代诗评几乎都影射到齐襄公与文姜通奸之事。无非是斥责齐襄公荒淫,鲁恒公懦弱。
《敝笱》把鲁国比作一只破鱼篓,根本无法控制齐女这条游鱼,何况人家的送嫁场面之浩大,小鱼篓虽破尚还能自诩钓到大鱼。这么看来,山东大妞也蛮强悍的。
远看诗经,像是一条幽谧安逸的茂林小径,密叶、鸟兽、草木、环佩叮当、琴瑟在御,云淡风轻。进去了,那是一片人仰马嘶的惊天场面,战鼓雷电风雨肆虐,河水洋洋略带腥味,微君之故我生之初,本不是那么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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