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乡俗事——乘凉夜饭

吾诗曰：

七月流火暑气盛，艳阳高照热腾腾。苍蝇蚊子凑热闹，拿把蒲扇扇凉风。

明代施耐庵在《水浒传》第十六回中也写道：“烈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然吾等不是王孙公子，人家摇的是上档次的，是绘有字画留有墨宝的高级货。老百姓用的是大蒲扇。

热在三伏，现如今各种降暑降温设备可谓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电扇冷风扇空调源源不断进入各家各户。冷风吹，心凉爽，体舒畅。比“王孙公子把扇摇”可更高级了。缕缕冷气，丝丝凉风，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汗意。

想从前，不知扇子能通电，更不知空调长个啥模样。每人一把大蒲扇，摇来摇去风儿来，可那汗水还如涓涓细流往下淌。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吾等少年儿童不知避暑是啥意思，只知道哪凉快哪待着去。树荫底下凉，就到树下去玩耍。吾村姚家兜后头埭廊后面有棵大香樟树，树干粗的两三个小孩子合抱，树冠能遮住一亩多地，那树下可真凉快，只要有风，呆在树下不会汗水直流。

午后，弄堂里满是阴凉，穿堂风吹来真的是凉爽。几个伙伴坐在弄堂里捉七。那“七”是把碎瓦片敲打成一圆圆的纽扣状的一颗，共七颗。捉七时那动作，那神情，就是再热也不觉得热啊。

太阳西斜，男孩子们赤身裸体跳入村前那条小河嬉水游泳。会游泳的在小河里噼啪着，或潜水，或仰泳，或泼水，或追着鸭子闹。那个时候可没什么教练教你怎样游泳，都是自学成才的聪明孩子。不会游泳的，拿快平齐板，或抱个木头大门栓在岸滩边浅水里划动着脚，拍的水花四溅，小脸蛋儿就像春天盛开的花儿。

太阳下山，晚霞升起。要吃夜饭了。家家户户在屋前的稻地上用两只条子凳架一块早已洗干净门板，板上放上几大碗菜肴。当然，那个时候除了豇豆茄子，就是扁婆冬菜汤。再不济，白开水里倒点酱油，放几根剪短了的油条，吃起来也蛮香的。当然，有的人家咸肉冬瓜汤也很好，再就是切块咸鲞鱼蒸蒸。一家人就坐在那吃乘凉夜饭。晚风徐徐，虽有蚊子嗡嗡，但有大蒲扇摇摇拍拍，蚊子也不敢近前。就是让他咬了，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家东西隔壁夜饭都要吃点老酒。西隔壁春福嗲嗲最喜欢吃老酒。只要端上酒碗，那额头上的汗如细珍珠般得冒出来。我家阿嗲阿婆都不吃酒，夜饭也很快就吃完了。而吃酒的春福嗲嗲除了吃，还天南海北的聊着。

晚饭结束，擦干净门板，吾等小孩子就躺在门板上，看着天空中云朵儿悠悠，看着月亮和星星眨着眼睛，一条天河赫然像一条银色的带子，阿婆就讲着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我阿婆上海做过相帮，见过世面的。人家阿婆那是没有那样动人的故事可讲。在阿婆的蒲扇下，在阿婆的故事中，我们有时会知不觉间竟甜甜的进入梦乡。

有时，天真的很热，尤其是吹西南风的日子。黄昏，晚霞满天，很是壮观，可这风真没有，连一丝丝的风都没有。老话说：“西南风截尾巴风，夜里连树梢头都不动。”夜里，那大蒲扇不停的扇着，右手酸了换左手，左手酸了再换右手，汗还不时往下淌。那躺在床上真像铁板烧。没办法，拿着大蒲扇到村边的地头，前面是开阔的田野，还真有一丝丝风吹来，夜晚星空闪闪烁烁，纺织娘吱吱的叫着。宁静的夜，宁静的心，心静自然凉啊。

夏夜，小时候的夏夜，在记忆中挥之不去。睡眼朦胧，闭上眼，眼前仿佛有许多闪烁着的萤火虫欢快的飞着舞着；耳边，知了不停的鸣叫着。现如今享受着空调的我们，也很难想象那时的夏天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