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的早春，风还是那么冷，暖意的阳光并不暖，而红梅却悄然绽放枝头。
南浔区练市镇秦峰湖笔厂已经进入节后正常的生产阶段。走进车间，几位年老的笔工正忙碌着，或水盆，或接头，或择笔，或装套。五十挂零的笔厂女掌门人范玲英也忙碌着。“现在做毛笔的都是老年人，年轻人都不想做也不会做，他们耐不住那份寂寞。”范玲英如是说。
善琏是湖笔的发源地。自宋末元初开始，湖笔制作开始兴旺起来。“苕霅东来水如练，溪上涵山（含山）出孤巘。山下人烟如井邑，家家缚兔供文苑。”元朝双林人沈梦麟的诗《赠笔生陆文俊》，让我们窥见了那时湖笔制作的情景。湖笔，始于元而兴盛于明清，然到清末民初，社会动荡，民生凋敝，湖笔制作也比不得以前。
1905年7月的一天，在距善琏镇东几里许的东山庄内，一户人家中一个男婴呱呱落地。婴儿的哭声并没有让全家人开心起来。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在社会极不稳定，生活很不宽裕的乡村，生存不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负担。幸亏是个男孩，如果是女孩，说不定被溺死在马桶里。这个男孩，就是后来的范成龙。
东山庄，是善琏镇卜家堰村的一个自然村。村庄很小，就十几户人家，主姓杨和沈。这里曾经家家都会做湖笔；百岁老人沈应珍也是这个村，比范成龙小那么十几岁。他们的家世代业笔，但从哪一代开始的现在谁也不知道。至于传说中的卜香莲，也应该是卜家堰村的吧，可不知何故，香莲被搬到了善琏的西堡。清代诗人沈国冶大概也到过东山庄，曾留下“含山塔影细于针，含山洗翠学眉纤。侬家遥对含山住，亲缚银毫染胜尖”的诗篇。
【秦峰湖笔厂厂长范玲英和她的丈夫沈根芳】
“现在湖笔行业不景气，但是这份产业从我祖上开始到现在已经百多年了，放弃也可惜，能坚持就坚持下去吧。”厂长范玲英苦笑着无奈地说。
范玲英家的湖笔制作应该是从范成龙开始。范成龙应该出生于湖笔世家，但都是默默无闻非常平凡的湖笔人家。他们都不识字，这正应了那句所谓的“湖笔人家只知笔头朝上不知笔头朝下”那句俗语。因此文字记载能传下来的很少。他们能够传承下来的，也就是这做笔的手艺，一代传一代，生生不息。范成龙所出生的那个村坊东山庄，那可是家家都会制笔。环境所致耳濡目染，又加上他聪明勤快，湖笔八大大工序中的水盆、结头、择笔等大工序掌握得相当熟练。可能他弟兄多，弱冠之年后的他经人介绍，到现在的练市镇蔡家桥村一户范姓人家做了上门女婿。从此，他随姓妻子家范姓，名范成龙。
蔡家桥村离善琏不远，运河（含山塘）以北的村坊均有制作湖笔的人家。制笔又业农，所谓“三分田庄七分毫”是也。蔡家桥村制笔人家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已较普遍；范成龙的到来，使村里制笔人家的制笔技艺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秦峰湖笔厂的制作车间里，一位年过花甲的老年妇女在一只盛满水的盆里，把一把毛毫浸入水中，均匀地分开。她一手捏着毛毫，一边用骨梳不时地梳理着；梳理时细微的声音不停响起，盆里的水也不时荡漾着。
【制笔车间现场】
车间里做湖笔的人没几个。“今天有几个都在家里做。现在能给我们做湖笔的才十几个人；比不得以前，我们曾经有两百多人的湖笔制作员工。”范玲英说着，和旁边的老人嘀咕着什么。
秦峰湖笔厂的前身是荃仁湖笔厂。再追溯到从前，那是新中国成立后的一九五一年，蔡家桥村在香溪庙办起了湖笔小组。一九五五年，由范成龙牵头，在廿亩兜办起副业小组，专业制作湖笔，并收学徒工。这副业组相当于湖笔合作社。这在当时农村开展互助组初级社的时期，把做湖笔的人组织起来也是顺应时代的潮流。组织起来的湖笔制作工人可按工序的不同分工协作，严把质量关。那时，副业组里有水盆工范引南、蔡阿碗、范凤金等13人，范姓家族占多数；结头工序由张金南 姚梅英担任，两位都是女工。择笔工序由范成龙领衔，其他有范子祥、蔡宝志、陈德法、黄建忠等。年仅九岁的范娜宝也在其中。装套工序有姚金火、蔡金林、高水根等9人。从性别上看，湖笔行业女做水盆男择笔，似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我的父亲范娜宝是从小抱来的。”范玲英忽然这么说。原来范成龙婚后无子。那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观念根深蒂固。范成龙想，一门手艺不能在他手里中断。因而在过了不惑之年的他，抱养了靠家兜村出一个生才几个月婴儿，取名范娜宝。娜宝，囝囝宝贝。
九岁的范娜宝，喜静不调皮。湖笔制作，只要文静有耐心的人才坐得住。他也学择笔，这是湖笔制作中的一道关键工艺。从此，他与湖笔结下了不解之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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