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有暗香来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宋代的王安石曾倾情为梅花点赞，梅花的凌寒之态，蒲雪之姿，沁脾之香，被王安石刻画得淋漓尽致。其实在此之前，北宋诗人林逋《山园小梅》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一句堪称经典，真是让人拍案叫绝了。一直以来，梅花都是文人墨客吟咏赞叹的主题材。我一俗人，没有文人风雅，亦不附庸，遇梅赏梅，遇雪踏雪，见两只雀儿枝头嬉闹，亦能呆上半天。除了惧怕寒冷，平常日子，没羞没躁没脸没皮活得挺开心。
    这一日夹山伶伶而行，偶遇一树腊梅，虽没有白雪相映，但暗香残留绕枝匝而回旋，便觉得这黄色花朵儿透着机灵灵的可爱。它其实没有文人笔下那么冷峻疏离，小铃铛一般挂在枝头亲切伶俐惹人爱怜的样儿。后来借问度娘，知道黄色的腊梅算不得梅花，只知道梅花平常有红、粉、白、绿颜色。这株腊梅，虽不入梅花之流，却让人心生欢喜。因她沉稳的颜色和小小的朵儿，差点就当一株无名的花擦肩而过了。不是梅花亦无防，百花自有百花的好，各花入各眼，喜欢就好。就拿狗尾巴草来说，再平常再低贱不过了，偏我就喜欢，常常拿来插瓶。不是有人说，我们如今吃的稻米，最初就是狗尾巴草演变而来的呢。如果你敬畏粮食，就不会小瞧了这株平凡的小草。腊梅亦如是。   

    像梅花这种花叶不相见的植物，总觉得透着凄美，那红的粉的绿的花骨朵儿，没有绿叶的呵护，形单影只，我见犹怜，偏又在极寒极冷的冬天盛开着，再衬着皑皑的白雪，越发显出孤单来。大约文人便是从这一点上，看出梅花的傲骨来的。拿那样小而弱的身影，独对人间刺骨寒凉。尤其是在月光之下，更显得稀惶可怜见。有什么办法呢？那小身体里必须蕴藏了摧枯拉朽的能量，才能抵御这风刀霜剑。其实那花瓣里，藏着山川大海日月星辰，所以才在凛凛冽冽的寒风里，竟悠悠地绣口一吐，吐出满园清香来，暗暗地撩拨了冷彻彻的心，便觉着，冬天也不那么寒冷了。连一朵花都桀骜着，努力地扬起小脸来感动你，你还有什么可抱怨可退缩的呢？

    最早知道梅花是在书本里，那诗那词那文章那歌曲，都变着花样手法地描述它的美好；最早看到梅花，印象中是在电视剧《红楼梦》里，八七版的。其中宝玉访妙玉乞梅的情景特别深刻：“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这个呆子，自诩为槛外人，妙玉是何等清高之女子，一首咏梅诗，让她如遇知音，竟砍了差不多半株梅树相赐。七分白雪三分梅，方成就冰清玉洁之态，屏幕里那一抹艳红，真真是养眼得很。  

    窃以为，梅之魂，便是深藏在这雪里。一场雪后，暗香层涌。若是白梅，便只闻其香，难觅其踪了。而红梅则是讨巧得多，借了雪的洁白，愈发妩媚婀娜起来，夺了满庭院的锋芒犹不知晓。记得《如懿传》里的那个青樱，始终是喜欢绿梅的，大约是偏爱它淡淡的色，和浅浅的香，不争不执不嗔不怒，静若处子，像极了这个女孩的性格。
    虽然见识浅薄，但我是真真正正见过梅花的，二十多年前，在武汉的黄鹤楼，一个人穿了袍子一样的白色棉袄，满园子瞎逛，对梅花没有什么概念，猝不及防看到一片梅，只以为是桃花开得早了，深不以为然，只是心里纳闷，这桃花是什么品种，怎么这么耐寒？后来听别人惊呼：“梅花开了的呀！”一时竟心虚，为自己的少见短识。赶紧停驻了脚步，细细赏着。装模作样的，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当然脑子里也没有涌现出什么文人的诗词歌赋来，草草地就收了场。不知道那株株梅花，会不会打根部起到枝子尖都鄙夷瞧不起我。
    回头，自己在院子里种上三两株梅花罢，不为花开颜色，只为借得香魂一缕，度余生。

(注：本文图片来自美女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