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
味苦、酸,平、微寒,有小毒。主邪气腹痛,除血痹,破坚积、寒热、疝瘕,止痛,利小便,益气,通顺血脉,缓中,散恶血,逐贼血,去水气,利膀胱大小肠,消痈肿,时行寒热,中恶,腹痛,腰痛。一名白朮,一名余容,一名犁食,一名解仓,一名鋋。生中岳川谷及邱陵,二月、八月采根,暴干。(雷丸为使,恶石斛、芒硝,畏硝石、甲、小蓟,反藜芦。)
芍药十月生芽,正月乃长,出土色红,渐大渐转而青,作丛,茎上三枝五叶,似牡丹而狭长,高一、二尺,夏初开花,其色不一,结子,入药用根。(参《图经》《纲目》)
芍药十月生芽,三月放花,破阴寒凝冱而出,乘阳气全盛而荣,故能破阴凝布阳和,盖阴气结则阳不能入,阴结破则阳气布焉,是布阳和之功,又因破阴凝而成也。
特其味苦酸,
苦者能降不能开,故凡阴冱之结于上,非开无以致其力者忌之,
酸则能破能收,故凡阴结既破,不欲其大泄降者宜之,此则所宜分别者也。
统计两书,用芍药者六十四方,其功在
合桂枝,以破营分之结;
合甘草,以破肠胃之结;
合附子,以破下焦之结,
其余合利水药则利水,
合通瘀药则通瘀。
其体阴,则既破而又有容纳之善;
其用阳,则能布而无燥烈之虞。
虽必合他药始能成其功,实有非他药所能兼者,世之人徒知其能收,而不知其收实破而不泄之功也。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
『阳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
阳之气,以天地之疾风名之。』
张子《正蒙》云:
『阳为阴累,则相持为雨而降;
阳在外不得入,则周旋不舍而为风。』
是故营阴结于内,卫阳不得入,则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
营与卫周旋不舍,则鼻鸣干呕;
营与卫相持而终不相舍,则汗出矣,与桂枝汤。
芍药、桂枝一破阴,一通阳,
且佐以生姜,解其周旋不舍之维;
使以甘枣,缓其相持之势,得微似有汗,诸证遂止,此实和营布阳之功,断断非酸收止汗之谓也。
盖用阳药以破阴结,则有便厥、咽干、脚挛急之患;
徒通阳气不破阴结,则有汗多亡阳之祸,兹则芍药之功能,非他所克代矣。
芍药之任莫重于小建中汤,其所治“若烦,若悸,若里急,若腹满痛”,为阴气结无疑,惟其治黄,则有不可解者,盖小便自利,即不能发黄,仲景固言之矣。
今云小便自利,何以得成黄耶?
用小建中,夫是以知芍药能入脾开结也,胃能纳受,膀胱能输泄,水谷之道一若无恙,乃病于黄,则独为脾病矣。
黄者,水谷之精,郁于中而变见于外也。小便不利为黄,是水谷之气皆不化,水谷之气皆不化,是阴阳互结。阴阳互结者,其不得用芍药审矣,今小便自利而为黄,是水气化,谷气不化,水气化而谷气不化,是阴结而阳不布。
食入于阴,不长气于阳,与湿热成黄,盖有虚实之判矣,夫如是,焉得不用建中,焉得不重芍药,抑非特此也。
《虚劳篇》之“衄,失精,四肢酸疼,咽干,口燥”似皆桂枝、芍药所宜,而不知皆由阴气结,阳不得入,故浮游四射耳。
阴气开,阳气入,则浮火归元矣,非芍药之功哉!
仲景于是篇着一小建中汤证,于《虚劳篇》着一大黄蟅虫丸证,可见实证中有虚,虚证中有实,学者最宜体察也。
“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
“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尔腹满时痛者,桂枝加芍药汤主之。”
同一满也,而芍药有去取之殊何哉?
芍药之用在痛不在满,亦以满为阳,痛为阴耳,夫然故建中芍药最重,当归芍药散尤重,职是故也。且皮有分部,脉有经纪,焉得上下无别乎!
胸中者,阳之府,天气主之;
腹中者,阴之府,地气主之,
结于上者多属阳,
结于下者多属阴,
譬之肠胃中燥结则用承气,
心下燥结则用陷胸。
承气用硝黄,
陷胸亦用硝黄,
然必兼蠲饮(如甘遂、葶苈之类),
故腹中满痛多用芍药(如《腹满篇》中,大柴胡汤、抵当、乌头桂枝等汤是也。)
心下满痛,则在所不用(如《胸痹篇》之桂枝生姜枳实汤、乌头赤石脂丸、九痛丸等是也。)
宜忌之旨概可见矣。
抑满者气之盛也,
阳气盛于阳位则满,
阴气盛于阴位亦满,
其见于内者,有上下之分。
阳盛则脉促,
阴盛则脉弦涩,
据部位,按脉象,别痛否,则芍药当用不当用,岂不了如指掌哉。
小茈胡汤、通脉四逆汤、防己黄芪汤,皆以腹痛加芍药,前言不为谬矣。
桂枝加芍药汤、脾约麻仁丸,则似用芍药为下药者,盖因阴结而地道不行,得此即可通降故也。乃真武汤则以下利去之,甘遂半夏汤则以下利用之,何哉?夫用芍药以开结尔。
甘遂半夏汤证曰:『脉伏,其人利反快。』
利而能快,留饮欲去,何必更用芍药、甘遂,唯心下续坚满,则开结行水在所必须矣。
真武汤何独不然,既利而水气行,腹痛止,则不必用芍药,若痢而腹痛不止,则芍药尚在必用,此可意会而得者也。《太阴篇》云:『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夫不曰不可用,而曰宜减之,则因阴结而腹痛,因腹痛而下痢,不得不用芍药者在此,洁古制芍药汤治痢,为有所本矣。
“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桂枝龙骨牡蛎汤主之。”
“火邪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
二证迥乎不同,二汤相异仅芍药一味,其同其异,必能别之,而后芍药之用可着也。
夫“失精家,少腹弦急,阴头寒,目眩,发落,脉极虚芤迟,为清谷、亡血、失精。”
“太阳病,以火熏之,不得汗,其人必躁,到经不解,必圊血,名为火邪。”
其同亡血也,其异少腹弦急也。
亡血之因甚多,此则阴不交阳,阳气四射,逼血外出,急变则亡阳,缓变则劳瘵,治此之法,当审其阴何以不与阳交,
若少腹弦急,则阴结也,其不由阴结者,必因惊怖,阳气上出,阴气下流也。
阴气下流,复用芍药,是为更虚其虚,必至阴气亦溢,追逐阳气,阳气无所驻足,拔队外亡,不为牡蛎、龙骨而收,
不为桂枝、生姜而通,
不为甘草、大枣而缓矣。
其由阴结者,则以阳不得入也,若用芍药,阴结既破,阳气遂布,阴阳和调,气日生而血自益,诸证遂不作矣,夫岂非一味之攸系耶!
天道下济而光明,是故阳欲其下;
地道卑而上行,是故阴欲其升。
阳不下济,则旁出四射;
阴不上行,则坚凝寒冱。
然有阳不交阴者,有阴不交阳者,阳不交阴,阴遂寒冱,法当引阳就阴,四逆、吴茱萸等证是也。
阴不交阳,阳遂旁出,法当破阴布阳,附子、真武等证是也,是于用芍药,不用芍药,可以窥其际焉。
不用芍药者,由阳气自离窟宅,可无论矣,
用芍药者,又有水与寒之分。
水性流动,故激射四出;
寒性坚凝,故定止不移。
动,故或欬,或利,或呕,则应之以生姜,使追逐四出之邪;
不动,故身体疼,手足寒,骨节痛,则应之以人参,使居中而御侮,白朮、附子之温燥,以布阳光消阴翳,茯苓之通利,以开其出路,而赖芍药开通凝结则同,盖阴不开,阳不入,反足以助泄越者有之矣,讵非此一味为之枢机耶!
芍药能开阴结,湿痹之骨节疼烦、掣痛,水气之聚水成病,独非阴结耶!皆不用何也?
盖芍药
外能开营分之结,不能解筋骨间结,
内能开下焦肝脾肾之结,不能开上焦心肺之结也。
何以故?夫外而营分,内而肝脾肾,皆血所常流行宿止者也,芍药璀璨之色,馥郁之气,与血中之气相宜,不与水谷之气为伍,则能治血分之阴气结,不能治雾露水谷之阴气结,故湿痹、水气虽为阴结,非芍药所能开也,然则血瘀岂非阴结之尤者,而有用有不用,其义何居?盖芍药能治血之定,不能治血之动
(桂枝龙骨牡蛎汤、桂枝救逆汤、柏叶汤、黄土汤、赤小豆当归散、泻心汤、旋覆花汤,虽为血分之病,乃因阳气逼逐而然,不关阴结,故不用。)
能治血中气结,不能治血结
(桃仁承气汤、抵当汤丸、下瘀血汤、大黄甘遂汤、矾石丸、红蓝花酒等证,皆为血结,非血中之气结,故不用。)
辨此之法,气主煦之,血主濡之,不濡为血病,不煦为气病,是以芍药所主之血证,多拘急腹痛也。
“太阴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胃气弱,易动故也。”
夫芍药岂大黄之俦欤!
殊不知芍药开阴结,大黄开阳结,品物迥殊,开胃和中则同,故以相提并论耳。
曰:『若胃气不和谵语者,少与调胃承气汤。』
曰:『以小承气汤少与微和之。』是视大黄不甚重也。
曰:『若厥愈足温者,重与芍药甘草汤。』
曰:『防己黄芪汤证,胃中不和者加芍药。』是视芍药不为轻矣。
曰:『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其寒热虚实之机,用大黄、芍药之义,不昭昭然若发蒙乎!
然则芍药甘草附子汤,芍药、附子孰为主,盖两物功齐力侔者也。
芍药、甘草得桂枝汤之半,尽太阳未尽之风邪;
附子、芍药得真武汤之半,抑少阴方兴之水气。
太阳病热邪未除,将合少阳者,于芍药甘草汤中加黄芩;
寒热未除,将入少阴者,于芍药甘草汤中加附子,以此言之,则发纵指示者,芍药。
其附子、黄芩不过追逐得兽之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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