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老爸下班

有一个人，从来都很酷。小的时候，只要他一瞪眼睛，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全都战战兢兢汗不敢出。

这个人一直忙的要命，上班匆匆，下班也匆匆。一天出门诊下来，为了节约去洗手间的时间，连水都不怎么喝。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多少次深夜，楼下一声声的嘶喊打破我们的清梦。“医生！医生！”还要伴随着咣当咣当的振门声，然后是这个人出门咚咚的脚步声。我们在迷蒙中重新进入梦乡，再醒来，往往已是清晨，他很可能还没回来。

上学的人连轴转，上班的人也是连轴转。假如再遇上哪里有突发事件需要他去处理，几个人就转啊转啊，成了无法交集的同心圆，一圈又一圈。想要领略一下这个人瞪眼睛的神情，都成了奢求。

于是有时候，我们就去接他下班。每次都要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才能把他揪出来，还要带着礼貌坚定地向四周道歉：不好意思，下班了，下班了。这样的事情自然不可多做，许多病号还等着呢，他自己意见可大了。所以接他下班很快也被叫停。

周而复始的日子，悠长而又充实，不知不觉中，一个个越走越远。孩子们完成了上学，开始上班。这个人完成了退休，开始返聘。一年，又一年。

终于，几个同心圆又重新找回了共同的圆心，开启在一起的轻舞。不同的是，更年轻的小朋友接手了上学的任务，当年的小朋友也变成了上班族。这个人下班早，我下班晚，每每到家晚餐已经将尽。有时我加班晚一点，他还会跟老妈嚷嚷要去接我。

好容易逮着一个机会，他要加班清理病案。天赐良机，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杀过去接他下班。安安静静的空间里，他一个人仍扑在电脑前奋战。我自行脑补了当年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一个个带着困惑而又渴切的眼神望着他。

而我，又还是那个短头发的小姑娘，守在一旁等待老爸起身，大手一挥说：“下班！回家！”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接老爸下班，从前，和现在，这样的日子，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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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2018年7月2日 旧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