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孜孜不倦做着义务旅游推广大使,譬如柳永之于杭州,杜甫之于成都,苏轼之于黄州惠州儋州,假如要在这些人当中挑出雄踞第一的那位人物,恐怕决无争议的只有一个:李白。
到处的山山水水都留下了他的身影,他也毫不吝啬给这些地方以无上的赞叹,以至于我从小就对敬亭山、天姥山、庐山、黄鹤楼、谢朓楼、凤凰台、......等等充满了必欲游之而后快的向往。
家乡离庐山最近,那就先去瞅瞅吧。虽说是近,那时候车破路烂山高,一路吐得七荤八素,好容易见到庐山两个大字,犹如捡回了命一般。日照香炉是见到了,晕乎乎中似乎也隐约有一缕紫烟在山坳中生起。
有人说错了错了,李白写的应该是三叠泉,要不怎么说三千尺呢?好吧,过了好些年再上庐山,站在三叠泉下,听水流不懈的撞击声,很难想象这就是落九天的星河。李白啊李白,广告词太夸张了,小心大家告你哦!
可是人家李白懒得理睬我这等俗人,只顾继续挥毫狂书:
玉关此去三千里,欲寄音书那可闻。
什么?距离不够三千里?那就换一个: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又怎么啦?头发更不可能这么长?好吧,再换:
西王母桃种我家,三千阳春始一花。
谁都知道王母娘娘的桃子三千年一开花,这回不算夸张了吧,哈哈!
紧接着,李白的好朋友杜甫也小心翼翼地加入进来:
十五男儿志,三千弟子行。
这也不夸张吧?孔夫子三千弟子,可是率土之滨的共识。
过些年,白居易也来凑热闹: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打住!你这个显然不对,后宫佳丽岂止三千!
白居易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去问隆基!
算你狠!三千就三千!
看来写宫词比较安全,于是张祜也借题发挥了:
故国三千里,深宫二十年。
翻翻书就可以发现,这位“三千”先生,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从遥远的三千门客、三千剑开始,多少爱恨情愁,都尽数付给了他。
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南唐 李煜
六七年华短,三千客路长。——宋 文天祥
仙人怪我来何晚,一别已是三千年。——元 王冕
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清 纳兰性德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毛泽东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不是夸张,也不是集体数学地理物理不及格,为什么我们这么爱“三千”呢?
我思来想去,可能还是与佛教传入中国有关。在印度教的世界观中,须弥山是世界的中心,四周围绕着江河湖海和土地,形成一个小世界。一千个小世界集成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集成一个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集成一个大千世界。一个大千世界里面有小千、中千、大千,所以称为“三千世界”。
读完舌头都打结了,接着很认真的数了几遍零,确认大千世界实际上一共有十亿个小世界,果然如恒河沙数。
据说大千世界有三千个,这已经不是世界观的问题了,简直就是考验我们的宇宙观啊!
看来,三千,压根就不是一个量词,我们一直以来都理解错了。它应该是搭配一个单位共同作为形容词来使用,代表无穷无尽、无边无际、不可丈量、不计其数。
比如:
从前,有三千位神仙,
种了三千株桃树,
三千年才结一次果,
三千个果子才能做一份点心。
我的口水足足留了三千尺,
苦苦等到三千岁,
结果孙猴子搭了三千级的梯子,
偷走三千份点心,
来到三千里外,
送给了白发三千丈的那一位。
李白!
哎呀!怎么又是三千诗的你!
我要与你大战三千回合,
快还我的三千点心!
附 2013年9月3日 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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