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确实是一种十分贪心的动物。一年居然有两次喊着Forever young，那么理直气壮，还叫嚣了这么多年，当真以为时间只是用来玩玩的么？
答案，其实早就摆在那里。
首先，早上醒得越来越早了，不需要闹钟，也不需要老妈叫起，清晨的第一缕晨光还没照到我时，自己就已经在整夜的梦境中惊醒。喘着气回顾梦中又是催合同又是种土豆的艰辛，环顾四周发现原来是一场梦，不觉又欢欣地庆幸起来。
只是，起来也是有点困难的。得用手撑着腰，蜗速地一寸寸挪动，捱到床边了再顺势一个翻滚，脚触地的瞬间手赶紧借机撑起，人终于能从横着变成竖着了。坐在床沿继续喘口气，接下来得活动膝关节。伸直、弯曲、再伸直、再弯曲，感觉似乎润滑到位了，这才能站起来，一瘸一瘸地踱进洗手间。
而后的事情尤其折磨——梳头发。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那一根根银色越来越藏不住了，韭菜一般蓬勃，春草一般旺盛，永远也拔不完，永远要抢在最显眼处探出来，唯恐镜子里见不到它们闪亮的身影。初时还一根根拔掉，现在只能选择性失明了。
好容易收拾停当，穿衣服又是一大苦恼。粉色太嫩，绿色太老，橙色太晃眼，银色太拉风，那就统一黑白灰吧。可是，款式呢？蕾丝边？拒绝！泡泡袖？拒绝！衬衣裙？拒绝！露肩装？拒绝！几年断舍离下来，剩下的衣服全都长成一个模样，毫无新意，全无惊喜。唉！
总算出门了，骑个单车在人行道上，见车让车，见人避人，颤颤巍巍经过路障，随时准备停下来。许多年轻人按着铃铛掠过我，轻轻松松地远去，他们留下的风拂过我衣襟，转眼也消散，就剩下我目送他们的背影，就像目送当年的自己。
转眼午餐时间到。纵有玉盘珍馐，也是难以下箸，头顶上悬着几把剑呢！血压、血脂、血糖，要不要考虑？假使身体的底子好，这些都不用管，体重呢？这具新陈代谢日益减缓的身体，再也无法承接那么多美好的食物了。
还是少吃点，等下午茶吧。陪朋友海阔天空聊天，总是让人开心快乐的。诸如大洋彼岸的两位老人家抢工作的预测，譬如湾湾人民对我们吃不上茶叶蛋的担心，多么欢乐祥和啊！只是绕着绕着，话题总要回到去哪家医院做什么检查，哪位朋友或朋友的朋友又发现了什么毛病。年纪大，机器坏，真是颠破不破的真理啊。
一天的运转下来，老胳膊老腿有点哆嗦了，自我感觉暂时不能驾驭单车，干脆步行一段。正沉浸在年华似水的慨叹中，迎面走过来一位小姑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对着我礼貌地开口：“阿姨，请问XXX大厦怎么走？”我在心里恶狠狠地给她打了个叉，然后慈祥地微笑着，指向相反的方向......
总有一天，我会老得走不动，连胡乱指方向的力气都没有了。到那时，我在炉火边打盹时，一定依旧心怀温暖，因为曾经年轻的我，享有了如此多的关爱，点点滴滴，早就注入了我forever young的灵魂。
附 2017年11月6日 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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