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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节大餐
公元1080年,苏轼的反诗案终于尘埃落定,正月里便出发直达黄州。无住处,无钱粮,缥缈孤鸿般,在寂寞沙洲上拣尽寒枝的他,倔强着就是不肯落下来稍作栖息。
这一年的五月十一日,也就是九百四十一年前的今天,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去别人家游玩。这户人家的西门进去,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口古井。井上全是青黑色的石头。石头上生着一根紫藤,像龙又像蛇,枝叶好似红色的箭。主人说,这就是石芝。苏轼马上攀折一枝来尝尝,旁边众人惊讶而不失礼貌地报以微笑。苏轼只顾品尝这个石芝的味道,有点像鸡苏,略带甘甜,还挺好吃。

此事吾辈何以知晓?有诗为证。


                      石芝

                   宋  苏轼

元丰三年五月十一日癸酉,夜梦游何人家。开堂西门,有小园、古井。井上皆苍石。石上生紫藤如龙蛇,枝叶如赤箭。主人言,此石芝也。余率尔折食一枝,众皆惊笑。其味如鸡苏而甘,明日作此诗。
空堂明月清且新,幽人睡息来初匀。
了然非梦亦非觉,有人夜呼祁孔宾。
披衣相从到何许,朱栏碧井开琼户。
忽惊石上堆龙蛇,玉芝紫笋生无数。
锵然敲折青珊瑚,味如蜜藕和鸡苏。
主人相顾一抚掌,满堂坐客皆卢胡。
亦知洞府嘲轻脱,终胜嵇康羡王烈。
神山一合五百年,风吹石髓坚如铁。

我一直认为,他在黄州的心事转折,很有可能从这个梦开始。诗中提到了三个人,分别代表他内心的一个维度,一层一层递进。

祁孔宾:祁嘉,字孔宾。西晋酒泉人。据说他年轻时有一晚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大呼:“祁孔宾,祁孔宾,隐去来,隐去来!修饰人世,甚苦不可谐。所得未无铢,所丧如山崔。”第二天一大早,他便一路向西直达敦煌,在那里读书教学,博通经传,门下弟子两千余人,在整个大西部被人尊称先生。
嵇康:这位西晋的大人物早早就成了一个象征。丰姿伟仪,才华横溢,率性自由,孤高清洁,在刑场上泰然抚琴,临终一句“广陵散绝”让三千太学生捶胸顿足。若干年后,他的儿子被人誉为鹤立鸡群,马上有人驳斥: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父亲的样子。
王烈:西晋传说中的人物。他三百三十八岁时曾被人见到,在山中行步如飞,看上去仍是个少年模样。据说他在太行山里见到山体破裂处流出骨髓一般的青泥,将它搓成丸子,在手上就坚硬凝固了。闻上去像粳米饭,吃起来也差不多。这就是传说中五百年开一次的神山,出的石髓是山体的精华,吃了它可以与天同寿。
你看,苏轼在似梦似觉之间,原本还琢磨怎么著书立说,转而就惦记竹林放荡,尝了石芝之后,干脆想上神山了。这个梦最终帮助他放下身外的纷扰纠葛,开始洒脱随性的东坡生涯,最终,也真的实现了不朽。
作为一名吃货,品尝完精神食粮之后,我也非常关注石芝的味道。苏轼说吃起来像蜜藕和鸡苏,正好,我们今天刚吃了清炒藕丝。鸡苏又是什么呢?查了半天才知道也是一种植物,又叫水苏,或者龙脑薄荷。
龙脑薄荷没见过,薄荷还是有的。我马上旋风般到自家院子里采来一些薄荷叶,让老妈打个豆腐汤,再留几片小心装饰了今天准备的蛋糕。
所以,我们父亲节的大餐便是——
石芝!
三百三十八岁,未来可期。
愿父亲们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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