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强则国强,150年前,在那个万马齐喑的年代,有一群年轻人,他们朝气蓬勃,开启中国海洋强国之梦,为了家国和平,以“一校一级敌一国”,虽九死而不悔。1866年的冬天,一张奇怪的学堂招生告示贴满了福州城的大街小巷,优厚的待遇,引得全城百姓议论纷纷。招生的学堂叫“求是堂艺局”,这个今天读起来有些拗口的名字。与一般私塾需要学费相反,新学堂还给学生每月4两白银的补贴,学费、吃住、制服、书籍一应费用全免,考试优异者还有高额奖励。茶余饭后的议论虽然热烈,但是真正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原因也很简单,新学堂教授的内容不是大家熟知的圣贤书,而是洋文和海船建造和驾驶。“这是培养船老大?”大家疑虑丛生,自然禁止自家子弟报名,毕竟读书求功名才是正途。主持此次招生的未来的福建船政总督沈葆桢坐不住了,亲自出马到福州各士绅家族动员他们的子弟报名。1866年12月23日,一场近代史上别开生面的招生考试拉开帷幕,开始分笔试和面试,还有以前未有的身体测试。新式学堂的入学笔试题目是“大孝终身慕父母论”,这样一个传统科举考试命题,似乎与新学堂的未来格格不入,也许脱胎于旧社会的新生儿需要用旧制度的襁褓取暖,才能顺利度过最初的严寒考验。最终寒门子弟严复名列第一,林泰曾、刘步蟾、林永升、邓世昌等一同通过了入学考试选拔。这场考试开启了除科举考试之外的另一个求才取士之门。而这群英姿勃发的少年,并不知晓世界铁甲战舰时代才刚刚来临,他们的未来将面临怎样的惊涛骇浪?而他们的名字注定要写入中国近代化的进程中。1867年1月6日,福州定光寺传出了“A、B、C、D”的英文朗读声,庄严古刹与洋文读书声,竟然莫名融洽,追求先进舰船知识的少年从这里迈出了第一步。这年秋天马尾的新校舍落成启用,学校正式定名“船政学堂”。法国当时造船技术世界第一,坐落在船政衙门前方的校区叫“前学堂”,由法国人教授船舰制造,设法文教学的数学、物理、化学以及制造等课程,第一届招收105名制造专业学生。英国此时航海最强,坐落在船政衙门后面的校区叫“后学堂”,由英国人教授舰船驾驶,设英文教学的天文、地理、管轮、驾驶等课程,第一届招收100名驾驶专业学生。因为都是洋文教程,洋人教习讲课,对于刚学习洋文的孩子们就像听天书一般。少年们没有被困难吓倒,从零开始,他们唯有苦读,秉烛钻研,6个星期就学会了拼读书写,3个月就能顺利听课交流。学过外语的人就知道,这个学习的速度,除了他们天资聪慧之外,就只能归之于,他们小小年纪就深知自己的责任与重担,“多一日之功,便速一日之效”。学堂的学习安排异常紧张,每年在校学习时间达349天,仅有春节、端午、中秋放假。平时星期天出校放风,召集号一响学生立刻就要返回,超时一刻钟记过,超时一个小时强制退学。经过四年半的苦读,最终,105个制造专业学生,只有39个人毕业,100个驾驶专业学生,只有33个人毕业。1871年,船政后学堂的英国总教习嘉乐尔收到一封动情的告别信,信是第一届驾驶专业学员严复、刘步蟾等23个学员写来的:“嘉乐尔夫子,我等已修完功课,即将航海,一试本领,从今而后,我等将要去对付飓风,控制狂狼,窥测日星的运行,与您分别,虽觉难过,但为国家服务之心甚切,今日离去定将为您所喜悦与赞许。”这是中国近代海军鲜为人知的第一次远航,年轻的中国海军学员,驾驶无动力帆船“建威”号练习舰开始为期四个月的首次海上远洋。他们穿行台湾海峡,扬帆南中国海,远行马六甲海峡。这群阳刚、自信的年轻人站在惊涛骇浪之上,透过层层迷雾,看到了未来中国的希望。船政学堂刘步蟾、萨镇冰、严复等驾驶专业毕业生,以及魏瀚、陈季同等制造专业毕业生随同出征,年轻的海军军官驾驶自己制造的军舰,投入到保卫国家的战斗中,虽年轻稚嫩,但斗志昂扬,如幼龙入海,登上中国历史舞台。他还带领船政学子开展了近三年的台湾近代化建设,勘探绘制地图,修建公路,建设中国第一座机械化煤矿,为台湾近代化打下良好基础。船政学堂学员经过台湾保卫战和台湾建设的检验,证明他们是一支高素质,战斗力强的新生力量,足以肩负未来的重任。1877年3月,30名船政学子启航前往欧洲留学,为了中国海军的强军之梦,他们自信启航。中国海军未来的军官们进入的是英国皇家海军学院(又名英国格林尼治学院),这所学院是英国皇家海军军官的摇篮。最初英国是拒绝东亚人进入皇家海军学院学习的,日本未来的海军元帅东乡平八郎就被皇家海军学院拒之门外,只能去了一所商船学校。经过当时中国驻英国大使郭嵩焘的斡旋,世界最好的海军学院向中国人打开了大门。中国留学生们的到来时,这所学院才成立4年,我们的近代化海军之路与世界基本同步,当然相比西方列强在风帆战舰时代的经验积累,中国海军还是差距甚远,需要这群年轻的船政学子们努力追赶。经过入学选拔考试的严复、叶祖珪,萨镇冰、方伯谦等六人进入海军学院学习。而刘步蟾、林泰曾等出国时就具有军衔的重点生直接进入英国皇家舰队实习。经过几年的留学学习,中国学子成绩名列前茅,除陈季同留在大清驻法大使馆成为一名优秀的外交官外,陆续启程回国。学业已成,堪当大用的他们将扛起中国近代海军的旗帜。驾驶专业的船政学子成为北洋水师、船政水师指挥官的主力。1888年12月17日,北洋水师正式成军,主要军舰大小25艘,辅助军舰50艘,运输船30艘,官兵4,000余人。北洋水师在当时名列东亚第一,世界第九。北洋水师建立后,在1880年代,先后两次出兵朝鲜,迫使日本停止对朝鲜的侵略,船政学子在其中发挥主力军作用,突显了海军的战略威慑作用。李鸿章规划用铁甲战舰对日本形成威慑。北洋水师两次到访日本,坚船利炮对日本形成了有效震慑和压制,其中一次出访,在水师官兵与日本人发生冲突时,用巨炮威胁炮轰长崎,迫使日本政府赔偿并道歉。可惜,一个国家的战斗力是综合因素作用的结果,光有水师官兵的英勇和顽强,并不能挽救晚清政府的腐败无能。
最终,因为晚清高层的无能,无论是马尾海战还是甲午海战都一败涂地。海战失败的原因,许多文章都有全面分析,这里就不做详述,但是在这两场海战中,船政学子表现英勇,无愧他们当初的理想。在甲午海战中,船政学子“致远”舰管带邓世昌,在战斗的危急时刻毅然驾舰冲向日军主力战舰“吉野”,决意与敌同归于尽;“经远”舰管带林永升,以一敌四,誓死奋战,直至被弹片击中头部,壮烈牺牲;“超勇”舰管带黄建勋,率舰顽强抵抗,在舰船燃起熊熊大火并向右舷倾斜时,依然发炮不止,舰沉时,舰长黄建勋拒绝救援,自沉于波涛中。在威海保卫战中,北洋水师右翼总兵兼“定远”舰管带刘步蟾在战舰陷入重围后,仍指挥船员,以舰炮为固定炮台,轰击日舰,直至弹尽。最后刘步蟾炸毁了自己亲自监造的“定远”舰,自杀殉国。战争败局已定,但威海卫南口日岛炮台上依然不断传来隆隆的炮声,这是船政学堂二期的毕业生萨镇冰,面对日军军舰的轮番进攻,率领“康济”号的三十名水兵,在坚持抗敌。在纷飞的大雪和严寒中,萨镇冰指挥克虏伯大炮不断发炮攻击,死守炮台十一天,直至炮管损坏。当时英法等国海军将领对甲午海战进行了研究,他们对北洋水师官兵的表现给予了高度的评价,海战失败并不能掩盖英雄的壮烈。腐败的清政府,竟然在形势最为危急的时刻,挪用水师经费给慈禧修颐和园,对比日本从天皇到平民的捐款造舰,胜负的天平在一开始就已倾斜。忠勇的船政学子和水师官兵,只能以血肉之躯,奋勇杀敌,但最终还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徒呼奈何!”1895年2月21日,卸去所有武器的“康济”号运送丁汝昌、刘步蟾等阵亡将士的遗骸离开威海,天穹暗淡,汽笛悲鸣,满清洋务运动和船政学子的奋斗史就这样落下帷幕。英雄虽然逝去,但是生生不息的中华民族自有一代又一代的青年继续奋勇向前,更加波澜壮阔的历史将由他们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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