饺子是好饭
文|雨亮
“饺子是好饭”,这是去世十年的父亲常说的一句话,我一直记忆犹心。
因了这句话,我对饺子的热爱从小时候就有了。
70年代农村日子过得艰难困沌,饺子也只有在过大年时享用。年三十起早母亲先合面,合好的面不能太硬,须软硬适中,多揉才有韧劲。然后洗净各类食材,敞晾在矮截土墙上空水待用。
说起馅料里的食材,葱姜肉调料必不可少,主材是大队发放的白菜或红白萝卜。若遇上穷年景,连肉星末都看不到的,母亲就用大块的豆腐切碎过油煎炸成金黄。在我看来,这也是不错的。
夜幕低垂,全家人围拢在昏黄暗淡的灶台边忙碌,两个姐姐剁菜、合馅,母亲则把早上合好的面团揉了又揉,搓成长长的两指粗细的形状,揪一寸见方的剂子,手指按压拍成扁圆形,再扑上干面粉,一切收拾停当,就开始擀饺子皮。
好的饺子皮外薄内厚,包起来顺手也不易煮烂。包饺子每个人的手法都不尽相同,包好的饺子象人一样,有的精致挺阔、高挑富贵,有的方方正正、浑圆饱满,有的斜愣仰面、干瘪如柴。
我是不会包的,只能去村外捡拾些干柴,给大铁锅添半锅井水,火烧得旺旺的,火苗窜出锅台老高,将我的小脸映得彤红,灶屋里温热袭人。
当铁锅中的水气蒸腾开来,饺子该下锅了,我使出浑身气力拉动老风箱,干柴噼啪噼啪在炉堂里脆响,火星四溅,红黄的火焰时高时低。麦色的饺子先是沉入水底,不多会儿又纷纷从水底探出头来,不宽的水面上浪花翻滚,而饺子们则挤挤挨挨在水泡间翻腾嬉闹。这时母亲点水,饺子恢复平静,如此反复三次。
煮熟后的饺子色呈乳白,晶莹剔透,细薄如纱的皮里隐约透出红的、绿的馅料,松软滑溜,惹人怜爱。低矮的灶屋里弥漫起浓郁的香气,飘呀飘,穿过枝杈,越过矮墙,飘到邻居那边去了。
如今,饺子已走入寻常人家,但乡下人对饺子依然存留着深厚的感情。逢年过节自不必说,即使平日亲朋到访,饺子也必是餐桌上的主食,寓意团圆吉庆。
记得岳母健在时,每次回去她都会给我们包顿饺子。90年代初乡下食材紧缺,岳母就嘱咐妻弟去西头的菜园割些韭菜或芹菜回来。我最喜欢吃的是荠菜馅饺子。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麦苗刚刚起身,岳母找来竹篮和几把小铲,领我们到田间地头采挖荠菜。温熙的风如羞涩的孩童追随着我们,曲曲折折的小路一直延伸到天际,大片的绿色覆盖田野,周围静寂无声,不时有鸟雀掠过我们的头顶。当太阳稍稍西斜,竹笼里已经是满满的荠菜了。
回到家,将饱满青绿的荠菜细细切碎,合着嫩白的豆腐搅拌均匀,翠莹莹的绿点缀上星星的白,清清爽爽,煞是好看。皮子虽是农村俗称的黑面,但吃起来别有一番乡野的滋味。当一盘浑圆饱实、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温暖的场景顿时扑面而来,欢声笑语淹没了整座小院。
想起父亲早年间关于饺子的那句话,现在看来,饺子不仅是一顿好饭,它还包裹着浓浓的亲情和幸福。在纷繁过往的岁月里,它让我们时时体味曾经的感动和美好,无论世事如何变换,沧海桑田,这种味蕾上的情感始终香浓,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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