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月桂香

 月至中秋，一轮硕月，桂花，便在此时馥郁绽放了。它曾是儿时最令人向往和浮想联翩的神奇之树。

 

儿时一直认为，桂树，是天上之物。中秋月圆之时，它姗姗来到人间，用那并不夺目的花儿，最逼人心灵深处的纯香，给这个寂寞的人世间寥以安慰。

 

生在乡间，并未知晓桂树真容，但这不曾消减我对桂树的向往。忆起儿时，幽深的庭院，草木依旧，入夜，暗影浮动，一轮清月斜挂云天，几盘蔬果，几只农家月饼，全家人闲坐于月晖之下。

仰望清亮饱满的圆月，寻觅并勾画月上之月兔、月桂、嫦娥，畅想与中秋有关的冗长的传说。而“吴刚伐桂”让我对桂树无限神往。

 

一株不死之树，砍之即合，枝叶依然苍翠，即使这位勇士用着足够的勇气和耐力，亦无法将其砍去。

 

这是一株什么样的树呢，它竟如此神奇？

我的老家庙坡头村，紧临西安植物园，中间仅隔着几垄田畴。每至中秋前后，村庄便被一抹浓郁的奇香之气笼罩，芬芳久久回荡在村庄周围，滋养着草木、房舍、农田、醉了人心，洗涤心灵，甚或进入我们的梦乡。打问家人，那萦绕天地的清香原是桂树的香气。

 

而我并未曾亲睹它的姿容，想象她似天之仙子，轻拂长裙，纤纤玉手轻摇舞动，便将这异香之气送到村庄、院落、普通人家。那是怎样的树？

 

长大以后，终于一睹她的容颜了。在单位入口的东西两侧栽植着几株桂树，她们夹杂在行道树之间，与其他树种并无二致。枝叶层叠，密实有型，并不显出众。

 

这些吐露异香的神奇之树，就这样徜徉在草木之间，身姿伟岸挺拔，端庄秀丽，风姿绰约，与我理想中的仙子有些差距，不免有些失望。而同事是惜花之人，他说，等秋来，它便让你侧目了。

  

入秋前后，尚未走进她们，远远便闻到一抹陈香之气。那是让心灵纯净之气，沁人心脾，直抵心田，令人神清气爽。愈近，异香之气便愈发浓烈。

 

至入秋，桂树深碧的叶片绽出星星星点点的娥黄，如遗落天上的繁星。这些星点紧紧依傍于叶柄之上，紧促而稠密，并非杂乱无章，繁复而层次分明。

又过几日，俏细的枝叶间已开满星星点点的碎花，称其为花，四瓣分裂，形成絮状的花束，密密实实地躲藏于浓绿的叶片之下，似羞怯的农家少女，裹足不愿示人。但逼人的香气却无法阻挡，随着徐徐轻风，飘逸在大街小巷。

 

我真的为她们折服了。

 

想起曾在单位园子里看到过她们，却与门前的有些不同。她们枝干虬劲，似阅历岁月苍桑、饱经风霜的老人。每至春季，总能抽出寥寥几枝新发的枝条和并不茂密的翠叶，岁月的风尘并未减弱她们对大自然的馈赠。

 

每到中秋前后，她们苍老的枝干、细枝吐出无数小花。细碎的花儿点缀于虬枝绿叶间，有些突兀，但并不影响它的怡香。每每行至树下，我总要向映衬在蓝天下苍劲有力的虬枝望去。

她们是不死之树，或许千年万年，岁月易老，但容颜依旧。那些绿叶、那些零碎的小花和那丝丝缕缕的淡淡香气，焕发出昂扬向上和勃勃生机，让人敬羡。她们是传说中的不死之树，是永远不老的天之仙子。

 

同事极爱桂花。八月末，他兴冲冲地走进我的房间，对我说，园子里那几株桂树开花了，边说边帮着推开窗户。一抹桂花的淡香扑鼻而来，满溢了整个房间。

他继续说，这几株桂树开得并不繁复，花为白中泛黄，黄中带红，馨香四溢。因了这提前如约而至的桂花，让我有更多时日与桂树邂逅了。

  

想来至中秋月圆时节，这几株提前开花的桂树，早已花开满枝了吧。

 

桂通贵，如此说来，桂花寓意贵重、吉祥、高洁，也是地位和财富的象征，这也是我等久居乡野不识庐山真面的缘由。仕途得志，飞黄腾达者谓之“折桂”。桂花代表着高尚的道德和崇高的品质。

 

古往今来，无数墨客吟诵自天降落凡尘的桂花。其中耳熟能详的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李清照云“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辛弃疾词曰：“大都一点宫黄,人间直恁芬芳。怕是秋天风露,染教世界都香。”

而我尤喜朱淑真的“弹压西风擅众芳，十分秋色为伊忙。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在诗人眼中，桂花为花中翘楚，咏物寄情，表达坚强、忠贞和对高贵品质的追求。

如今已过秋分，同事的办公室居于北面，室内稍显凉意，而他却受着寒凉，依旧推窗迎香，让那抹奇异之香扑入心怀，让那绝世的陈香袭绕于周围。 

 

爱桂之人，想必也如桂树一般心灵纯净，充满爱意和温情的人罢。

 

明年此时，我定要寻访那几株一树红花的桂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