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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的记忆

春节的记忆

文│雨亮

对于春节,儿时并不曾留下深刻印迹,无论口食美味,还是亲身感受。问过母亲,我家那时如何过春节,母亲半晌不语,双眼混浊迷离,似乎又回到七十年代那段艰难岁月。
 
春节也叫过大年,腊月是年关,于我们家来说,年关是关隘,是过难。眼瞅着红红火火的春节夺门而入,躲也躲不掉,硬着头皮也要过去。我纠结于过年,既满怀期待和憧憬,又无比惶恐。

我们家贫农成份,贫农光荣,但终抵不过缺吃少穿的日子。我家姊妹四个,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张着嘴巴吃饭。粮食本就不够,挨到腊月,面缸的白面已所剩无几,母亲必须精打细算,计划周全。整整一个冬天,每天的饭食几近相同,玉米糁、玉米面、玉米搅团、红薯,还有玉米面和少量白面掺和的窝窝头,省下细粮要预留给最为隆重的春节。
 
每逢腊月,大队部年底决算,那时工分九分钱,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田间劳作,满年满工三十多块钱,年底按户计算,有些农户劳力多,家里分得钱就多,过个好年、丰年绰绰有余。

 
我家只有父母是劳力,父亲虽为会计,身体不好,母亲瘦小单薄,往年借大队的钱粮日积月累,年终清算后都会透支,一年的工分钱又全部抵给了村部。可大年总是要过的,队上知道我家贫寒,决算时预支十块钱给我们家过年。
 
十元钱于现在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以现在的消费水平而言,能够买些什么?衣服只能仰视,生活用度呢,可以买半斤猪肉,或者一颗大白菜,或者一包十块钱香烟,能够买一瓶酱油、一瓶老陈醋,或者打一斤多散装菜籽油。 


上世纪七十年代,十块钱能置办好多有用的物品,那时商品便宜,粮票、布票、肉票,凭票供应每每领回过年专用的十块钱,母亲早已盘算好,油盐酱醋、蔬菜、大肉这些必须的日常用度,节后走亲戚的麻花、水晶饼,孩子们的新衣服等。

村上的代销店一定是要去的,哥哥、姐姐到了懂事的年纪,出出进进,端茶倒水、走亲戚,穿戴须得齐整、体面。先给他们做身新衣服,并不是全身,给哥哥缝条裤子,两个姐姐做件花上衣。

布店柜台人声嘈杂,满是扯布的妇人。母亲挤在人堆里,我跟在后面也挤进去。母亲摸摸这件布料,我也装摸作样地摸一下,再看看花色,仔细询问价格,思量给大哥扯几尺,两个姐姐几尺几寸。给哥哥买的是深蓝色的绦卡布,两个姐姐是浅粉小碎花纯棉布,无论价格还是质地都是便宜且耐磨实用的布料。

 
因为是男孩子,我对于穿戴并不上心,新旧衣服合适就行,印象中似乎不曾穿过一件新衣裳。只是哥哥退下来的旧衣服,母亲缝补修剪后又穿在我身上。

与衣服有关的事件记忆犹新。我上学晚,背的书包是军用书包,不知什么时候油渍浸了一大片,母亲清洗了许久都不曾褪干净。每日挎着沾满油污的书包,书包上的油渍又浸透了上衣。
 
我仅有这一件上衣,军用的,绿色的,穿在身上威风凛凛,自然倍加珍惜。而我再无其他换洗衣服,只能在周末放假,母亲再清洗一遍,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洗净。

我的同桌是位女孩子,与大雁塔小姨本村,女孩家境好,她闻不得我满身的油渍味儿,悄悄告诉老师要调换座位。我自然不乐意,我实在看不惯她那高傲、鄙夷的神情,当众给了一把掌。现在想来,那时太过冲动,她的嫌弃只是我的问题。如果有衣服换,也不至于让人家这般瞧不起吧。

 
春节前,我和伙伴们在窄长的巷子里玩耍,那年月似乎并没有攀比心理,我穿着大哥退下来的蓝裤子,只是母亲改得更合身、更紧凑些。其他伙伴们穿着新衣服,我并不羡慕他们。我有母亲连夜赶做的蓝布棉鞋,面子是哥哥做衣服时剩下的边角料,里子则是姐姐的小碎花棉布。

新棉鞋胖乎乎的,中缝隆起一道长鼻子,象个呆头呆脑的大公鸡,我的脚板被棉鞋捂得热热的,脚底冒了汗。穿上新鞋子的我,和同伴们在巷子里疯跑,大人们在院门外聊着闲话,阳光撒下了半条街巷,我们追着亮白的阳光,欢笑声在小巷深处久久回荡。
 

春节前村里人都闲下来了,男人们窝在一起谝闲传,女人们爱串门子,看看谁家置办的年货怎么样,包子、馒头蒸得白不白、虚软不虚软,一番品头论足,相互说笑。

我去找小伙伴,先去村东头的张婶家,与我年龄相差无几的伙伴悄悄递给我几颗糖,我说家里有,推脱着,他直接塞进我宽大的口袋里。我又约着他到西头的伙伴家,他们家境好,给我们每人一大把花生瓜籽。我们一家一家走,等回到家,我的两只口袋塞得满满当当。

我稀奇各种糖果,裹着一身花花绿绿的透明糖纸,用糖纸遮住眼睛,太阳、房屋、树木七彩斑斓。我们那时喜欢搜集色彩各异的糖纸,那些糖纸曾是我们玩游戏时的道具。我将它们收集在一起,似乎那抹香甜依然充盈着我的味觉,每天的日子就如糖果般甜密。
 
春节愈来愈近,村庄渐渐有了鞭炮声,放炮多是鞭炮,烟花较少。是村西头稀稀拉拉三两声,接着村东头回应五六声,再是大队部那边鞭炮齐鸣,噼噼啪啪足足响了好一阵,数都数不过来。

我们小孩放摔炮,轮圆了臂膀使劲往硬地上、石碾子上摔,一声清脆,惊呼一片。或者火柴炮,取一支小炮擦着火柴皮,随手向不远处丢去,尚未接触地面,就是一声炸响,随之冒起一股子青烟。

午后,我喜欢坐在庭院的木墩子上,低矮的土墙外不时飘来阵阵肉香,那醉人的味道使人迷恋。又听到东隔壁灶屋里传来锅碗瓢盆悦耳的碰击声,那声音美妙而动听。我想像女主人正在切肉、沌肉,肉锅里冒着汩汩热气。或者炸麻叶、炸彩色的虾皮、炸花生米,滋滋啦啦的热油声,听起来也是一种享受。
 
母亲在灶屋里忙碌,我家灶屋在后院,紧挨着厦房。今年我家割了一斤多猪肉,母亲提前煸炒好为过年待客准备的。我只记得年前蒸素包子,大白菜、胡萝卜、粉条、豆腐剁碎拌馅,倒些清油,没有星点浑惺。年三十包饺子,萝卜馅的,混合了母亲买的大油和煸好的碎油渣。还有韭菜、豆腐馅的,清香扑鼻。

我吵闹着要吃肉,母亲不允,姐姐偷偷去灶屋捏了两根肉丝,肉丝细如火柴棍、泛着酱紫的油光。我认真地咀嚼着,塞满了我的牙缝。

我缠着母亲去巷子最东头的狗娃奶奶家。他们家座北朝南,院子阔亮,记得有深井一眼,院子西南角种着花草,还有高我头顶的向日葵。一排厦房紧依东院墙,三间大瓦房宏伟气派。

他家没有与我同龄的孩子,但我喜欢去那里。狗娃奶奶慈祥又热情,他们家有刚出笼的肉包子,包子油多肉多,面皮白净宣软。奶奶塞给我一个肉包子,这次我不再推辞,母亲也让我拿着,轻轻咬一口,肉汁入口即化,实在人间美味。

 
十岁之前,即使在春节,我不曾吃过大米蒸的白米饭。第一次吃米饭是春节后的正月十五,哥哥带我去离家十里之外的南郊小寨。

小寨十字东北角散落着几家小店铺,我们走进一家简陋的小饭馆,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到大米饭。我给米饭浇上酱油,哥哥似乎要了一盘素菜,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在饭馆吃饭却是平生头一遭,那次的白米饭颗颗饱满、粒粒淳香。

 
那些年的日子虽然艰难,但我感受到的却是乡亲们的朴实、真诚、善良,以及浓浓的邻里和睦、互帮互助之情,让儿时的春节暖意融融,如这即将而来的春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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