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沟到长条

文│雨亮

最初认识新丰长条村，是在我就读的行者初中，当时，我们初二年级有好几个同学家住长条村。八十年代中期，我刚迁居至西沟村，对家乡周边村落还很陌生，连人口繁杂、沟道纵横的西沟村有几个大队也茫然无措、模糊不清，更不想去探究远在新丰长条村的具体概貌。

后来，与家住长条的同学交流得知，长条村归属新丰镇，这更使我百思不得其解。他们缘何不在当地中学就读，却舍近就远，来到一所陌生的乡镇中学？

那时候，我并不晓得长条村与西沟村距离如此之近，几近咫尺。因为学业紧张，我不曾寻访这座村庄。后来，听闻长条村紧临家乡西沟村，与行者中学距离最近，为新丰镇西边最边缘的村庄，如此恍然。但仍对长条村的地形、地貌有所期待。

 

从字面意思解读，长条村的地形“长如条状”，直观而简洁，不知我的解释是否恰当。只是当初对这个村名心生好奇，如同一个人的绰号，竟然让我过目难忘，记忆深刻。

 

直到二十岁后，终于与长条村邂逅、结缘，并与它有了非同一般的关系。我的妻子家住塬上长条村，与村庄渊缘从此绵绵无期。难怪就读初中时，听到长条村这几个字时，它深深地扎进我的心底，有了些许触动，冥冥之中似乎与它一见如故。

 

长条村，隶属新丰镇，紧邻行者西沟村，与北庄、凤凰台紧紧相连。从西沟村去长条村，村庄连着村庄，树木接着树木，甚至各村的农田仅隔着一垄隆起的地畔。

 

条条大路通村庄，去长条村亦是如此。从西沟去长条村，不过五六里之遥。犹记得，我们经常走塬畔的一条小路，这条阡陌小径，从北庄的后背穿过，两侧沃野良田，一条小径蜿蜒曲折通向远方。

每年时时八节，我们带着女儿一起去探望岳父岳母、女儿们的舅舅，我的妻哥。这条小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但我们尤其喜欢走这条小路，每一次走过，都有不一样的感受。一路上，我们走走停停、悠悠哉哉，看到绿树掩映下的长条村，远望村庄窑厂上空白烟徐徐升起，村庄近在眼前，我们的步伐异常轻快，感觉岳母正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几十年后，这条小路渐渐荒芜，鲜有人行，最后竟一无所踪。今年年初，曾试图沿着从前的足迹徒步而行，至北庄村后，向东的那条小路已无从寻觅。 

我较少走塬下那条路，这是一条紧依塬下的灰渣路，自北庄村，一路向东，过凤凰台，一直延伸至长条村。南面是高高的土塬，塬下住着一户户农家，旦见院门虚掩，庭院草木茂盛，鸡犬相闻。门墩上坐着满头银发的老者向村口张望，看到我们近前，笑意盈盈，热情招呼。

 

塬上也有一条大路通往长条。这条路平坦笔直、视野开阔。西康铁路建成通车后，我们沿着铁道边的大路一路向东。从西沟村口拐弯向东，上坡，过黄堡，上铁道桥，桥东即是长条村地界。这条新铺设的水泥路成为去长条村最便捷的通道。

 

从高高的道桥上向东望去，长条村辉映在阳光之下，绿树夹杂其间，土墙、灰瓦依稀可见，村庄周围是一片片幽绿的麦田，或瑟瑟摇曳的玉米田，间或点缀着一小片金黄灿灿的油菜花，微风吹过，油菜花沁香扑鼻，让人神清气爽。

岳母家住塬上，塬上为长条东队和西队。以齐姓为多。村庄方正，街巷整洁，院落归整，乡邻热情好客。每每走进村庄，总有老人们坐在村口谝闲传，面露慈祥的笑容，热情地打问，叫着妻的小名。一句柔声的问候，看你妈来了，让人有一种归家的感觉。

 

从长条塬上到塬下，有一大坡，这条陡坡几近垂直，若遇暴雨，塬上的雨水倾泻而下，将这条大坡洗刷得纤尘不染。去塬下采买日用，我几乎都走这条大坡， 这条大坡虽陡却直通塬下商店、医疗站。

犹记得，大坡下，有深井一眼，似为灌溉之用。当年，我从围裹的矮墙处向内张望，井口阔大，水波如镜，如今深井废弃，水面几近干涸，成为一潭死水。遥想当年，这口深井曾滋润长条村家家户户，浇灌塬下农田沃野，不由让人感叹。

 

除了这条只能徒步而行的大坡，西边的窑厂也有一条直通塬下的缓坡。在人口稠密的塬上东队，向北，穿过向东的半截巷子，一条通向东北的缓坡，坡道平缓，适合骑行，也可通往塬下。

 

塬下可以说是长条村政治、商业、文化的中心地带，村卫生室、村商店、村小学、村幼儿园建在此处。我家小女曾在塬下的一所幼儿园就读，十几年过去了，她一直念念不忘教过她的老师和儿时的同伴，回忆起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长条早市设在街道中心位置，清晨，阳光铺洒在街口十字，这里人流熙攘，络绎不绝，一直持续到中午前后。

长条村塬下地势平展，田野广阔，塬下的广袤农田一直延伸至渭河滩岸。如今的村庄，人口繁盛，民风淳朴，村庄整洁，道路平坦通直，乡邻和谐共处。

 长条村虽隶属新丰镇地界，但村民前往临潼县城，有的会从村口向南，过两个铁路桥洞，至苗坡，向西去县城。老一辈人还会从西沟去县城，这里路途虽曲折回旋，但相对来而言距离较近，也最是快捷。

 

缘何称谓长条村，我一直以为，应是地理位置使然。长条村，村庄建在一条狭长的沟道之上，村庄依塬而建，沿着沟道从西面的北庄村一直延伸到长条村，形似长条，故名。

 

说到家乡西沟，这里沟壑连绵，自古以来素有“十里苍头”的美誉，这条长达十数里的土塬，到达长条村西侧东二队即告终结。从这里望去，无遮无拦，视野开阔。而它的起始点又在哪里？

以此，“十里苍头”最应将长条村纳入其中。自西向东，绵延十里，西至三行村，东至长条村渐渐隐没。如此，长条村亦是“十里苍头”的终结之地。

检索长条村历史沿革，信息寥寥，仅搜到一条与长条有关的信息，即长条村本名长窎村，窎字的结构为鸟在穴中卧，随着时间推移，后演绎为长条村。清末该村曾以朝阳寨命名。

 

寨子，具有防守、防御的意思。早年，长条村匪患肆虐，民不聊生。村寨周边打地基、砌城墙、筑城门，防止土匪入侵扰民。据说，塬上西侧，即如今的村活动室的土坡之上，建有厚重的城墙，如今已不可见。至于城门，亦无从考证。

从长条村数次命名中，不难发现，这座千年古村落，具有悠久而深远的历史。如今，依然焕发着勃勃生机，行走村庄，街巷平阔敞亮，街灯闪烁，院落花团锦簇，草木繁茂碧翠，良田沃野望无边际，乡邻其乐融融，一派欣欣向荣的新景象。

我似乎看到一只大鸟展翅高飞，久久盘旋于村庄上空。落日余晖，它栖落于村庄而眠，村庄安祥而宁静，街灯点亮了，泛着暗幽幽的光芒，迎接着晚归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