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亮│一辆电动车

一辆电动车

文│雨亮

我几乎要忘记那辆骑行了三年之久的电车了，直到某次回老家遇到二哥，闲聊时问起这辆电车还在否，我才记起它静静地躺在单位的车棚里，象日常旧物一样丢弃在一个陌生的角落。

以前没有购车时，电车是我的最爱，自从有了四个轮子的汽车，这辆大红色的电车便成摆设，半年竟未曾骑行过一次，我甚至没有时间去看望它。怎么会没有时间呢？时间只是借口而已。

我并非喜新厌旧之人，但为什么它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若不是二哥提醒。

 

记得三年前，金秋十月，与妻商量，准备给家里添置一台电车方便出行。我们去附近的车行，一眼便相中它了。一袭通体彤红的外衣，神采飞扬，灵气活现，一对大灯炯炯发光，在阳光下闪动着夺目的光芒。我竟一时爱不释手。

 

三来来，无论风雨交加，寒来暑往，它严阵以往，风弛电掣。无数次，我带着妻子从省城回老家，春风和暖，满眼青绿，看遍一路风景，很是舒心愝意。回到乡下老屋，骑着它去田间小径转悠，带着女儿去另一个村庄，它任劳任怨，兢兢业业，中途从未出过问题。

三年的漫漫光阴，我与它朝留夕相伴、形影不离。刚拥有它时，我甚是怜惜，不让它遭受半点委屈，时不时走到车棚，看它是否安好，是否被人碰触。自前年购置了车子，它便长久地闲置下来，我亦无暇顾及。

  再去看时，它已经失去往日的神采，全身落满厚厚的灰尘，灰头土脸，你甚至看不清它本来的颜色。我的心微微颤动。不过近一年的时间，它象弃儿一样被我搁置于此，不管不问，偶尔想起来给它充些电，想不起来，任由它自生自灭。

 

妻念着旧物，曾不止一次提起，并建议我将它转售出去，但因着没有合适的人接手，竟让它凄凉地呆在车棚里近一年之久。电车是需要随时充电的，当我再骑它时，这辆曾经神气活现的电车已无法启动。

 

难道它的生命就此终结了吗？

 

充电一天，竟没有一点反应，它象淘气的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无奈，只好将它推回车棚，继续充电，这一次，它似乎苏醒了，沉睡了半年之久的它竟然又有了活力。我简直惊呆了，心中一阵欣喜。充电器闪烁着幽暗的红光，我听到源源不断的电流输进到它的体内，电源唤醒了它的记忆，它奇迹般地复活了。

 

我必须将它骑回老屋，上次与二哥聊起这辆电车，他有意接手，前提是必须将它骑回老家。二哥是建筑工人，常年窝在工地，风里来雨里去，自己的那辆电车已经破旧不堪，周身的零件磨损严重，如垂暮老人，已到了不得不更换的地步。

 

对于刚刚恢复体能的它来说，从省城到老家大约有四十多公里的路程，如此长途跋涉，于它并非易事。我担心它中途突然抛锚，没有了电力的供应，它便是一堆废铁，是无用之物。你无法想象，长路漫漫，这个庞然大物即使缓缓推行，亦要使出浑身气力，它沉重的躯体每行一步，都会让人汗流浃背，直至虚脱。

 

大约过去一周，我们决定回老家。女儿开着四个轮子的小车，我则骑着它回家。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提前检查车子各种零件，为它充满电，两只小轮子打上气，防止中途出现状况。

周末，秋高气爽，天高云淡，树叶澄黄，铺满街巷。我全副武装，风在耳语厮磨，云在头顶漫步，鸟在枝头飞翔，电车在街巷徜徉疾弛。

 

车过十里铺，路遇堵车，车流浩浩荡荡，如窝牛爬行，最终再也无法前行，如静止的长河，又如静卧的长龙，纹丝不动。而我的电车，它并不比汽车慢，在省城拥堵严重的区域显现出无比伦比的优势。它灵活自由，轻松穿过喧嚣的车声、人流，挤过狭窄逼仄的车道，冲出重围。

过灞桥，放眼望去，水流潺潺，波光粼粼，堤岸柳枝低语，银杏金黄，令人心旷神怡。记起前年，骑着电车赶回省城，落日夕阳，我将它停在桥头，和妻拾级而下。桥下，芦苇修长，红晕染枝，花木芳菲，草长莺飞，水碧清澈，晚风拂面，好不惬意自在。

今日，虽是独行，有它与我相伴，它那身火红的颜色透着喜庆和热烈，洋溢着青春的朝气。我情愿它是多情的女子，与我携手同行，赏湖光山色，望云卷云舒，将此刻的风景入心入画，给心底涂抹一点亮丽的色彩。

至豁口，行程过半，尚能继续骑行。车至冷库，距斜口仅三五里。冷库旁一条废弃铁路，往年回家，都要在此歇歇脚，缓一缓，这次亦不例外。我将它支在道沿，坐在铁轨上稍事休息，起身查看了电量，尚在正常里程之内，说明仍可骑行。我真要为它澎湃不竭的动力折服了。

 

斜口一晃而过，喧闹的小镇、街市远远地抛在我的身后。我并没有放低速度，一骑绝尘，一股作气，骑回了老屋。开车的女儿尚未到家，我却先期抵达，看来汽车的速度远非预想的那样快马加鞭。

  

此时，一路跋涉，一路艰辛，它看上去依然充满朝气与活力，静静在屋里充着电，我仔细擦拭着它的外表，里里外外干干净净、焕然一新，果真如一位落落大方的俏丽女子。

 

一直为它的去留而犹豫不绝。我说，还是给二哥吧，放在车棚里只会埋没它的速度与激情，成为无用之物。在二哥那里，或许会照顾得更好些。

我让女儿拍了与它的合影，照片中，它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整装待发。曾经朝夕相伴，我将它视作亲密无间的朋友，而今，行将易手于人，想到此，心中不免惆怅。

 

我终要将它的美丽、激情、活力传递下去，愿它一路欢歌，一路驰骋，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