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亮│古城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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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 城 夏 天

文│雨亮

古城夏天较往年热得更早，急切、猛烈、直接，几乎没有犹豫和磨蹭。五月初夏，六月麦黄，过端午，入仲夏，天地滚烫，古城气温陡升至四十度。火热的阳光倾泻而下，直晒在身上、脸上，像芒刺在背，火辣辣地疼。

经历过这样持续的高温天，似乎并不多见，只是在入伏前后会有那么几天的酷热。今年却非寻常，大有提前进入夏季伏天的节奏。现在的月份是六月中旬，距离入伏还有近一个月时间。以这样的热度继续下去，下阶段又会酷热到什么程度。无法想象。

没有人预测得到。连日来，气象专家不断发布高温预警，据说已经推送了多达几十条信息，什么红色、黄色、橙色，让人们防范极端天气带来的高温灾害。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烈日灼心，太阳高悬在城市上空，喷射出火热的光焰。甚至能看清马路上蒸腾的丝丝缕缕的热气，如果丢进一根火柴，保准一点即燃。路面上的沥青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要融化一样。

一切的事物静止不动。正午时刻，街上行人寂寥，以往的车水马龙，此刻人车稀零。街道两侧的树木耷拉着叶子，病泱泱的没有生气。鸟雀大约躲荫凉去了，偶尔一声鸟鸣，划破慵懒的街巷，只听那鸟声，却是脆生生的亮，像雨滴滚落在阳光里。

尽管热，楼下的夹竹桃依旧怒放，甚至比前几日开得更加肆意夺目。靠窗的那株，一袭盈盈白花，如流泻飞瀑，朵朵浪花撞击着绿墙，正精精神神地沐浴在暴烈的阳光下，不由人倾慕。远处那两株粉红的，烈日炙烤，显得柔弱不堪，花枝颓败。

不畏惧夏日酷暑的花儿可真多。铺陈的三叶草在阳光下迎风起舞，挺直向上的蜀葵、面朝阳光的打碗花、蓬勃硕大的绣球花，还有“映日荷花别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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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年轻人，如同夏花一样娇艳美丽。夏日的街巷，轻薄飘逸的装扮，像轻云、如溪水缓缓流动，色彩斑斓，迷人眼眸。

城市的老年人都躲进有空调的房间了。过去用风扇驱赶暑热，城市是落地扇、台扇，农村老屋用吊扇，吊在堂屋的大房梁上，三片叶子板，拧开按钮，长叶子呼呼旋转，有时发出滋滋滋有节奏的鸣响。父亲说，该给里面抹油了。每年到了夏季，父亲上到房梁，拆开用蛇皮袋包裹的长叶子，擦拭干净，又给齿轮膏黄油，再也听不到刺啦啦的响声。

除非为了生计。这样的高温天，仍有摊贩做着小生意，凉皮、米线、夹馍，一辆三轮车停在树荫下，几张小桌小凳聚在一起。上午树影拉得很长，临近正午，树荫便小了，小桌现出细碎的阳光。三两食客挤在一起，大汗淋漓，热气腾腾。

大树遮阴凉，古城的树都是有年龄的，古木参天，街道种植法桐、槐树多一些，尤其是法桐，枝叶密不透风，华冠盖顶，清凉一片。曾去西郊的大庆路，那里的法桐树身有环抱粗，树冠阔大，宽展的街道满眼青绿，再惨烈的阳光也挤不进去。

古城像蒸笼一样，阳光暴晒着楼房、街巷，没有下雨的迹象。往年，一场又一场疾风骤雨就能把燃烧的大地浇个透心凉，短促、热烈的夏雨，暂时能缓解高温天气。今年以来，进入夏天似乎没有落过几滴雨，干燥的热，焦渴的土地，没有云彩，只有像火球一样的大太阳。

没有云，何来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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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地如炉的暑天回到老屋。这并非最热的一天，对门的媳妇正在院门外的水管旁洗衣服，看见我，热情地打招呼:回来啦，西安很热吧！我说:还好。是的，相对几天前，今天至少有风忽来荡去，村庄便显不出燥热，暑热都被风刮跑了。

听到动静，母亲撩起门帘走出屋子，她正睡着午觉，眼圈红红的，脸庞苍白而浮肿，感觉还没有睡醒。

我家狗狗迎上来，吐着鲜红的舌头，嘴里冒着热气，寸步不离，直到我走进屋子才消停。它卧在地板上，肚皮紧贴着地面，懒散得一动不动，开始闭目养神。

母亲不耐夏，直喊热，我说，热了就把屋里的空调打开。母亲舍不得。早晨的阳光亮晃晃地照着院子，没有一棵树，树都砍伐了。去年整修老屋，院子只剩下门外东侧的法桐树，勉强给门口遮些荫凉。树上的喜鹊却叫得格外欢实，它们似乎很享受夏天的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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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世多年的父亲也怕酷热，夏日里，我家的庭院白亮亮，蒸腾着热浪，土屋闷热难耐，父亲计划修一间避暑兼做打麻将的地下坑窑。

父亲前前后后忙活了个把月，终于在夏季到来之际建成了一座有模有样、冬暖夏凉，类似于坑窑的地下室。它深及地面三米左右，于地面一侧处欲留出入口，人可从步道台阶下到地下室。炎炎夏日，地下室果然凉爽怡人，别有洞天。

 

夜已深，独自坐在院子中央，我的脚下是那间父亲建造的避暑地下室。恍惚间，夏日清晨，精瘦的父亲手持铁锨，正修整院门外坑坑洼洼的路面呢……

起风了，青黑色的夜空，扯起零散的白云朵，星星忽闪忽闪，月亮挥洒水银似的清晖，感觉身心清清凉凉。

但愿明天的温度能降下来，我期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