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7-1（五台山的老孙头）
老孙头见到我，一脸诚意的笑。他拿着一把大扫帚，腰略弯，有些卑微的样子。黎明的光将他的秃头照得发出温和的光泽，他人不高，精瘦，但挥舞大扫帚很有力，很有节奏。“哗啦哗啦”之后，他的身后，干干净净。
老孙头年近七十岁了，是个流动的看门人。打扫庭院和马路，本不是他的职责范围。但他看不惯别人做的活。他说干净就要有干净的样子。他非常干净，尽管衣服的质地都很一般，裤子上还有一块补丁。
老孙头是个农民，有不少田地，种玉米。玉米不是自己吃的，它们是牲口的口粮。他家养牛，有六百多头。他说，一头牛从落地到长大，十个月左右就可以卖了；种牛不卖，其余的都早被预定了。
我问：“一头牛能卖多少钱？”
他说：“牛，不是论斤卖的，是论好坏卖的。我家的牛吃玉米，不添加其它的东西，味道特别好。我家的一头牛，至少要卖一万多，紧俏的季节，曾经卖到过三万多。”
我赞叹地说：“你可真有钱啊！”
……
老孙头有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一个去了加拿大，一个去了北京，一个去世了。活着的两个孩子都曾接他去住，希望他能走出五台山，与他们共享天伦之乐。但老孙头最终都拒绝了。他说：“一个不是我们国家的地，我死了埋到哪去？一个是领导们待的地，太热闹，不习惯。还是五台山好。住着安心。”
我问：“你这么喜欢五台山，是因为你信佛吗？”
他说：“我说不清楚。”
沉默许久，老孙头向我要了一根烟，点着，缓缓地说：“那个年代，谁不听话啊！我曾经带着一群人，走遍了五台山所有的寺庙，砸坏了许多菩萨的像。也就是那段时间，我信佛的老婆上吊死了，我的老三被山上滚下的一块大石头砸死了……”
老孙头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说：“守着五台山，为它多做一些事；守着死去的娘俩，为他们恳求菩萨的宽恕，我的心，多少可以平静一些。”
……
五台山的晨风有些寒意，寒到了我的骨髓里……
可怜的老孙头又挥舞起大扫帚，左一下，右一下。“哗啦哗啦”之后，他的身后，怎么看，都无法干干净净的了。
202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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