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翟的不疫生活
作者:柯平
老翟的小厂在苏州汾湖,疫情前,他每周一清早去,周五下午回,清早赶去是为了镇上老街的那碗爆鱼拌面,小方桌放在马路沿上,车流人流从眼前过,陌生人坐在他对面,一切尽在眼里又好像并不在意,他大口大口的吃,是吃熟了十年的味道。到了周五下午,他总要在高架上堵一会儿,然后一点一点的开进市区,回到上海的家。
三月的一个周五,他扛了一袋汾湖的新米回来,本来是回来度个周末,结果一下子把大半年的周末都度完了,那一袋米也成了我们的底气,在最艰难的那几日,老翟站在高处,摩挲着柜顶的那袋米,扫视了一圈一家四口郑重的说,饿不死了。
一家人一个屋檐下厮守的日子,三顿饭的循环,为生存忙活,老翟迅速进入角色,从一开始的帮忙淘个米、剝根葱到后来渐渐掌勺,免不了新手乱用调料创新,他把碧绿的蚕豆炒的乌黑,腌笃鲜炖的齁咸,不认识马兰头清炒的发苦,百叶结包肉包成粽子那么大。家里没有擀面杖,他用红酒瓶擀面,擀出的饺子皮像微型的兽皮一样不规则……
有一天半夜,蔬菜盲盒到了,他蹲在门边把菜摊了一地,然后一颗一颗的剝蚕豆,他埋着脑袋肩膀有节奏的动,蚕豆不时滚落,声音特别清晰,他的背影有点落寞,被琐碎的家务充满,他的焦虑隐藏着,夜深人静一个人的时候,心是不是会越过重重阻碍,飞走了呢?
疫情把他的小厂打散了,员工四面八方,客户过不来,他出不去。全世界都在关注上海,他也收到了很多问候。以前走了那么多次的熟悉的路就这样断了。
他头痛过一次,太阳穴一跳一跳,白天隐隐的,晚上就厉害了,常常二点钟痛的坐起来到阳台上抽烟,看漆黑的天空偶尔几颗星星闪亮,听远处马路上大货车的呼啸而过。他披着外衣,举着烟,像个模糊的影子,我触摸不到。
可以走出家门的时候,因为上海两个字,他理好行李准备好7+7的隔离,却还是回不去厂里。他漫步到滨江,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老年萨克斯乐队又开始演奏,年轻人在草地上围坐一圈,举着红酒杯,唱着歌,孩子们尖声嬉笑……
疫情还在身边潜伏,人们已经开始见缝插针的生活,热情洋溢。
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每一张平静的表情下,不知藏了多少心乱如麻。谁也不知道谁经历了什么或者正在经历什么。
他靠着栏杆,望向江面,背影挺拔,谁能看出这个人心急如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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