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平作品：急诊室

急诊室

作者：柯平

走进急诊大楼，像误闯了难民营或是地震棚，而且好像能容纳100人的地方挤进来1000人的拥挤局促，除了一人行的走道全是床，床边还挤满亲人，一时间迈不开腿走路。门口救护车排着队，还有不断的病床从人堆里往里推，以为没缝隙了，却还能放的进，大家熙熙攘攘挤作一团，人山床海，饭盆和屎盆在狭窄的过道迎面相逢，大家各自使出十八班武艺安营扎寨，东西堆到天上，有人在东西里睡觉，行李箱排队，有人在行李箱上看笔记本，床上的病人吸氧的挂水的，盐水瓶像丛林一样密集，在空中延伸到四面八方，各种监测仪器也从四面八方发出规律的响声。老人居多，经常有裸露的丑陋的肉体伸到眼前。一个老头间歇性的大叫“救命啊救命啊”。还有一个老头在护工去端尿盆的功夫，哗哗的往过道尿，像小喷泉一样溅出水花。白大褂的医生和蓝套装的护士穿梭其间，感觉都是刚毕业的孩子，惊奇很多男护士，几天下来，发现他们风格一致，也许是长年累月这种环境中该有的烦躁和麻烦，好好的话不好好说，多是高声、拖长音、用反问句，或是冷脸不置可否。有一个男护士特别小，清秀的娃娃脸，却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一次有个家属慌张的边跑边叫“医生，12床出血了，出血了……”，一路奔到医生身后，医生正在48床前俯身检查，慢条斯理的检查好，转身推开12床家属的手，吼了一嗓子，只有你一个病人吗？我有多余的手吗？确实，对我们是百分百的事，对他们只是百分之一，让我们惊恐万状的事，对他们只是每天的日常，硬起心肠，藏起情感也许是他们的一种自我保护，不然怎么面对每天不断的生死瞬间的考验，人间苦难和绝望都浓缩在这里了。

急诊室没有白天没有黑夜，时间也在这里停滞了，永远是现在。表面的嘈杂凌乱拥挤不堪内里却也在有条不紊的运转。一天半夜两点，近距离的目睹一场紧急的抢救，医生护士一群一群的围上来，大声叫着：上呼吸机、叫麻醉科、插管……紧张有序、争分夺秒的一阵忙乱后，病人脱离危险，医生护士们散去，继续各就各位。

急诊室的病人五湖四海，病因也五花八门。“天有不测风云 ，人有旦夕祸福”，坐在这里才深刻的领悟到了这句话的含义。昨天还在正常上班、生活，意外就先于明天来到了，躺在窄小的急救床上的病人，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事，说起来都会令人感慨万千。有些疾病闻所未闻，想一想，人体有那么多零部件，不知哪里就埋着隐患，藏着意外。这些被意外砸中的人们，身体受限，目光茫然的望向上空，他们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正悬挂在悬崖边上，一步深渊。

走出急诊大楼，站在医院门口等外卖，早春的天气，街边梧桐树的影子投射到方格的人行道上，阳光明媚，蓝天从高楼的缝隙里露出来，下面是车水马龙，每天每时每刻，都这样生机勃勃，人们迎着朝阳，开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生活是美好的，痛苦却在时时发生。”这个大门口，一步地狱，一步人间。一墙之隔，真是两个世界啊。

在这平凡的世界里，没有一天是平静的。平静的生活表面，内里也是波涛汹涌，命运发给每个人的考卷不同，我们不知道考题也背不出答案。只有埋头艰难前行。

阳光和绿树晃花了我的眼，那是春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