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山“他地道”“乌骨道”考察与收获

2023年2月，笔者曾在寒假期间前往吉木萨尔县、奇台县考察北庭故城、唐朝墩古城、石城子遗址、东大龙口遗址等汉唐城址。8月，在参加北庭学会议时再次考察上述遗址，并在考察奇台县石城子遗址后，继续向南进发，抵达江布拉克景区尽头。后考察车师古道（唐称他地道）的头道桥等地，对于他地道、乌骨道有了新的思考。两次考察的初始目标是了解古道的走向、地理环境、水文条件等方面，但在考察中发现这些古道所承担的作用远远不止如此。

一、连通

《周礼》记载：“司险掌九州之图，以周知其山林川泽之阻，而达其道路”。道路的本质是连通。《西州图经》中记载西州通往各地的道路有十一条，连通庭州的有花谷道、移摩道、萨捍道、突波道、乌骨道、他地道、白水涧道，可见西州与庭州的交往极其频繁。其中他地道与乌骨道路途最短，“乌骨道：右道出高昌县界北乌骨山，向庭州四百里，足水草，峻险石危，唯通人径，马行多损。他地道：右道出交河县界至西北向柳谷通庭州四百五十里，足水草，唯通人焉。”《图经》的记载虽然简短，却清晰包含了道路的走向、地标、里程、沿途补给、通行条件等重要的要素。

他地道、乌骨道示意图

他地道自交河县（交河故城）出发，西北行进入大河沿河谷，抵达山中的三岔口地区，进入西侧的山谷经石窑子、石门子等地，经过六道桥、五道桥等桥梁后，沿东大龙口河谷出山，山口有东大龙口遗址，继续向北抵达庭州（北庭故城）。他地道沿途设有柳谷馆、石舍馆等馆驿接待往来官员。乌骨道出高昌县（高昌故城），出胜金口，经恰勒坎果勒沟口、恰勒坎村、乌洼达坂等地，经半截沟镇出山，抵达唐朝墩古城，向西走官道至庭州。从文献与文书来看，《图经》的记载稍显保守，乌骨道有郭孝恪率军自乌骨道出兵支援伊州的记录，骑兵是可以通行的，而文书中大量封常清、岑参经过他地道的馆驿马料账，也能够看出通马颇为常见。

天宝十三、十四载封常清马料帐

头道桥遗址（故址重修）

二、军防设施

道路沿途有大量汉唐时期的军防遗址，证明道路本身具有一定的军事能力，满足日常维护道路稳定以及突发情况阻敌的作用。以他地道为例，南部山口有潘家地城堡与烽火台，北部出山口有东大龙口遗址，组成严密的军事防线。东大龙口遗址位于泉子街镇牛圈子沟村附近，遗址位于河边东侧台地上，平面略呈长方形，东西约77米，南北约54米。潘家地城堡则呈梯形，面积2432平方米，南侧临河，东、西、北三面筑墙，北墙50余米，西墙70余米。潘家地烽火台受自然侵蚀比较严重，原貌已不清楚。开元年间，他地道南段的军事设施龙泉小堡被后突厥破坏，唐朝曾派兵维护修缮。

潘家地烽火台

潘家地城堡

东大龙口遗址

东大龙口遗址与出山口航拍图

三、生活场所

天山内部廊道是以山间河流、河谷、盆地、草原等多元的地理单元连接形成的区域。广阔的草场、充沛的水源、适宜的气候为游牧者提供了丰富的资源与环境，较为适合游牧者日常生活。现今在他地道与乌骨道沿途存有大量居住遗迹、墓葬与岩画遗迹便是证明，数量众多，如乱杂岗居住遗址、小西沟遗址、牛圈子东沟墓群、吾塘沟墓群、松树沟岩画、长山渠上村岩画等。

乌骨道途中的山间草原

四、宗教地域

他地道与乌骨道沿途保存有一定数量的宗教遗址，是游牧族群与唐朝重要的宗教区域。仍以他地道为例，在沿途有牛圈子东沟石结构建筑遗址，由一座石筑高台和数条石筑墙基组成。高台平面呈圆角方形，立面呈覆斗型，面积约3625平方米。可能是专用于祭祀的石结构建筑遗址。达坂遗址，遗址位于天山山脉分水岭达坂岭上，现存一大石堆，南北15米，东西11米，顶部有凹陷，墙体以石垒栣木筑成，疑似是北宋王延德所载“上金岭，过岭即多雨雪，岭上有龙堂，刻石纪云；小雪山也”中的龙堂遗址，属寺庙遗址。此外还有千佛洞遗址等。史籍记载的北庭都护府南部的神山镇，可能也与博格达山的原始信仰有关。

千佛洞遗址

乌骨道考察路线记录

总之，天山山脉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单体纬向山系，长期降雨、雪山融水冲刷形成的山间道路远比人们想象的复杂。地图上显示的狭窄谷道，在实际中显得颇为宽广，考察乌骨道中，竟发现山间有面积广大的盆地，周围牧民的房子鳞次栉比，放牧的牲畜漫山遍野，自然资源丰富。天山廊道不仅是交通走廊，更是民族走廊、宗教文化走廊，其含义多重，蕴涵丰富，而以他地道、乌骨道为代表的天山内部廊道同样拥有这种属性，而且表现得更为充分。

备注：潘家地烽火台与潘家地地堡的照片来自于吐鲁番文物局书记、副局长张勇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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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之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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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牛齐培

图片：牛齐培

责编：孙浩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