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战士辨出湖南口音和容貌，敌将干脆承认：我就是廖耀湘
1948年10月，东北野战军攻陷锦州后，东北大局已定，剩余的30多万蒋军，战略上已经不是怎么打的问题，只是怎么逃的问题了。锦州破城三天后，以郑洞国为首的长春守军，在走投无路的绝境下宣布投降。此时，东北蒋军战力最强的只有廖耀湘带领的西进兵团了，其中有五大主力之二的新1军和新6军，但这10万人还在新立屯附近踌躇徘徊。生死关头，蒋氏、卫立煌和廖耀湘这三级将帅在行动方向上却又发生了分歧，蒋令其收复锦州，卫让廖退守沈阳，廖主张转进营口。除了回沈阳，无论攻锦州还是转营口都必须拿下挡住去路的黑山。廖耀湘知道，回沈阳的结果就是下一个锦州，所以坚持向西。然而西进兵团的运气并不比东进兵团好，他们碰到的拦路虎是东野10纵，廖耀湘的对手是10纵司令员梁兴初，军中称其为“梁大牙”，没错，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38军军长。于是，西进兵团从71军开始，然后，新1军、青年军、新6军轮番上阵，猛攻4天，黑山阵地却岿然不动。被阻击部队顽强顶住4天时间，凡与我军打过仗的蒋军指挥官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廖耀湘越想越慌，越打越怕，赶紧重新部署，要改变路线，可惜还是晚了。10月25日黄昏，新6军军长李涛接到新22师的一个重要情报：“大虎山以西蒿山子车站附近，发现有一个大行军纵队，正向南方移动。”而李涛得到这一重要情报后，竟未放在心上，也没向廖耀湘报告。李涛的疏忽是致命的，直接导致了第二天早晨整个兵团指挥系统完全被打烂的灾难性后果。涉及的重要战事就是“胡家窝棚之战”。我们重点回顾一下这次战斗。这个地方太小了，地图上很难找到；这场战斗也没多大规模，只有几百人。但它的影响太大了，因为它加快了廖耀湘兵团覆灭的进度，大大缩短了东北战场最后阶段的战争时间。因此，西方军事专家称：“这是'上帝之手’为东野部队送来的'神来之笔’。”先说地名。所谓“窝棚”，其实就是农民为种地、看地方便，在农田深处搭建的简易构筑物，能遮风挡雨，天长日久，有些人长期居住就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村落，谁家搭建的就叫“×家窝棚”。这种地名在地广人稀的东北特别多，尤其是辽西一带，成片的地名都是“×家窝棚”。胡家窝棚就是其中之一。再说军队。这个“神来之笔”的创作者是东野3纵，韩先楚率领的“旋风纵队”。新22师看到的“大行军纵队”就是他们。3纵本是主攻锦州的部队，为追歼敌西进兵团，长途奔袭，跃过黑山冲到这里。因为速度快，他们最先插入敌廖兵团纵深。此前，在黑山阻击战最较劲的时候，6纵已经渗入到廖耀湘兵团身后，引发了廖兵团的巨大混乱，正在此时，3纵又不失时机地给了廖耀湘当头一棒。26日凌晨3时，3纵遇到被6纵击溃的新3军主力正往南峰逃窜，当即以一部兵力突入新3军腰部，将其拦腰截为数段。新3军经此一击，已完全失去控制，加速了被歼灭的步伐。3纵7师21团3营是7师的前卫营，在打完锦州之后一路追击廖耀湘，7师的攻击目标恰好是胡家窝棚一带，因为大胆穿插，又与新3军混战，部队建制已经全乱了，各部只能以团、营、甚至连为单位，走一路打一路，见敌人就打。在穿插过程中，3营听当地老百姓说，前面的胡家窝棚里住着不少部队，汽车很多，都带着短枪，到处都是电线。这些特征意味着前面是敌军的重要机关。3营估摸一下，觉得至少应该是个军部，其他部队一时又无法联络，于是果断决定：先打它一下子！3营迅速做好分工：7连攻占胡家窝棚高地，8连截断敌军退路，9连做预备队。随后，3营如饿虎一般，直扑入敌营。7连和9连绕过十几个重兵驻守的敌方阵地，沿着一条灌木丛生的小河，于黎明时分摸进了胡家窝棚，突然发动了攻击。敌军猝不及防，顿时大乱，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解放大军，暗夜之中看不清，一下就被打蒙了。几十个“高参”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顿手榴弹送上了西天。兵团前线指挥所的所有通讯指挥设施全部被“从天而降”的勇士捣毁。与此同时，8连2排还渗入胡家窝棚东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新6军炮兵阵地，俘虏了新6军副军长刘建章以下100余人。在数倍敌人的反扑下，攻入敌营的3营战士大部分牺牲了，但这一刀插得太猛了，直接插进了敌军第9兵团的咽喉。此时的廖兵团就像一个嗓子中刀的壮汉，虽四肢强壮如初，但脑袋已失去了知觉。当时，廖耀湘带着一个随从副官，刚好出了兵团前线指挥所。他被四周骤起的枪声搞糊涂了，决定到村外开阔地上去亲自观察，以搞清枪声的来源。廖耀湘尚未看清枪声的具体位置，突然听到耳后枪声大作，惊得目瞪口呆，子弹从他的头顶嗖嗖掠过，这才知道他的兵团指挥所受到了攻击。从枪声中，他发现离兵团部不远的新6军军部也同时遭到攻击。他和副官正不知向哪个方向跑，忽然想起新1军30师的师部离这里大约七八里，于是，无可奈何地向东南方逃去。他边走边回头，心里苦不堪言。这一仗确实有点儿让人匪夷所思，一个兵团部至少应有几千号人马守卫，按说，无论怎么大胆穿插渗透，也不可能直接到首脑机构的眼皮底下。其实，3营之所以能顺利渗入廖兵团腹地，与其两个军长的重大疏忽有关。25日黄昏，新3军接到廖耀湘的命令，让他首批从黑山撤往胡家窝棚一带，欲经大洼直奔营口。新3军本应于当天夜晚将阵地交给新1军防守，连夜向大洼进发；而新1军因准备接防，新3军又未按时出发，致使原阵地无明确责任方，又存在与另一支部队71军交接不清的问题。这笔纠缠不清的糊涂账，造成在这个当口，新3军、新1军和71军三个军的阵地都无明确责任方而警戒松懈。26日凌晨，“旋风纵队”恰好赶上这个薄弱环节，顺利插入兵团核心阵地，使首脑机关几乎同时遭到突然袭击。影视作品中反映的大多是廖耀湘的兵团部被打瘫了，而实际情况比这还要严重。因为同时遭到突袭的，除了兵团部，还有两个军部。新1军军部就在胡家窝棚以东约一公里的一个村子，与兵团部同时遭到袭击。解放军两支部队分别渗入东西两面，同时发起箝形攻击。新1军军长潘裕昆命令特务营和骑兵团拼命抵抗，战斗十分激烈，解放军一度冲进军部所在的一个地主大院，将指挥系统全部击毁，潘裕昆组织反击，才将解放军击退。战斗自凌晨5时一直进行到上午10时，敌我两军的战斗队形完全搅在了一起，犬牙相错，各自为战。潘裕昆命令军部突围。骑兵被迫下马掩护，经过半小时白刃肉搏，终于靠人多势大，杀出了一条血路。潘裕昆突围后，急忙向前孙家窝棚50师转移。中午12时，潘裕昆赶到50师师部，又骑马赶到新30师师部，这时，惊魂未定的廖耀湘也赶到了。二人叙述了遭受袭击和脱险的经过。潘裕昆大惊道：这时，参谋正好接通了71军的电话，廖耀湘立即奔去，抓住话筒嚷道：“我们有一个师被打乱了，失去了联系，主力还没什么损失。向凤武在电话里回答道。“我在胡家窝棚东南附近，距新30师不远。”向凤武说。“你要稳住部队，就地整顿，就地抵抗！”廖耀湘总算松口气，还有一个军部在。从锦州方向扑过来的3纵，第一棒就打碎了廖兵团的脑袋，短短3个小时内，一举打掉了廖兵团前线指挥所和两个军部，使十万精兵的大兵团群龙无首而陷于极端混乱的境地。一战定乾坤，这就是胡家窝棚战斗之所以如此有名，以至于今天还令人津津乐道的原因。逃到新30师师部之后，廖耀湘觉得还不够安全，继续逃到了新22师师部，这位本来骄狂不可一世的司令官此时完全丧失了理智，也因为他指挥部的通讯设备完全被捣毁，遑遑然的兵团司令竟然用明语向部队下达命令。这一下，他的行踪和部署全被林总掌握了，等于自己把自己送上了断头台。强大的蒋军第9兵团，一天之内踏上了不归路。26日下午4时，廖耀湘知道10万人的兵团已是穷途末路，他要求潘裕昆指挥部队就地抵抗，然后借故去49军，而去新22师。因为新22师是新6军的主力骨干，是他起家的老本，他和李涛都是从新22师长的位置上先后提拔上来的。他想倚仗他的老本，冲出重围，保住自身的安全。黄昏，新22师也开始遭到解放军的攻击和渗透。各团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廖耀湘仍在犹豫中，退营口的路已经被截断，但是退沈阳也不容易。前有大河拦阻，后有重兵追击。部队一离现地，即有在运动中遭围歼的可能性。正在举棋不定的时候，接到卫立煌十万火急电报：“辽西部队危险万状，应立即迅速退回沈阳。”廖耀湘接到了卫立煌的电报满面羞愧，他背着卫立煌擅退营口遭到失败。这回还得听卫立煌的。他终于下了决心，决定由陈家窝棚经老达房退回沈阳，于是用无线电报话机向潘裕昆下达命令。26日夜，廖耀湘亲率所22师64团，由陈家窝棚向老达房进发。27日拂晓，64团遭到解放军阻击，廖耀湘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定要杀出一条血路，64团多次强攻，毫无作用，解放军后续兵力源源而来。64团团长战死，攻击只好停顿。退沈阳的路也被堵死了。廖耀湘仰天长叹：“十万精兵啊！老天爷呀！”堵死廖兵团北退沈阳之路的是6纵，6纵是24日接到的命令：廖耀湘兵团有自大虎山以东向台安撤退模样，你部立即调头向南，向台安疾进，务必堵住敌人。”6纵通过一昼夜150里的强行军，于25日中午进至黑山、新民之间二道镜子一带，隐蔽休息，准备继续向台安前进。当日黄昏，部队准备出发，忽然又接到东野总部万万火急电报：“廖耀湘主力仍在黑山、大虎山以东地区，8纵已全力插台安。你部速向大虎山以东地区攻击前进，切断敌人退路，造成对敌夹击之势……”6纵立即兵分四路，齐头并进。于26日凌晨抵达陈家窝棚附近，开始与敌遭遇。天亮后，6纵18师侦察队在双岗子伏击敌车队，俘获一名少将参议。18师师长阎捷三亲自审问：“你们到底是退向台安，还是退向沈阳？”少将参议回答：“原来是由大虎山向台安，营口撤退，据说那方面遇到贵军阻击，廖耀湘改变了计划，全部向沈阳方向转进。”阎捷三让战士把他带下去，俘虏的少将参议走到门口，突然回头说：“要使他们不能回沈阳，建议贵军除堵住姜家屯这条路外，还必须堵住一半拉山门那条路。”阎捷三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立即赞扬道：“你立了一功，不愧是高参。”阎捷三将情况上报纵队司令员黄永胜。黄永胜哈哈大笑道：“少将参议的建议甚好，立即采纳！”26日夜至27日晨，6纵与5纵部队在姜家屯、二道镜子一带摆出强大的品字形阵地，将廖兵团向沈阳退却的铁路、公路全部堵死了。廖兵团指挥系统早被打乱了，向沈阳溃逃的部队自行以师、团为单位，轮番冲击5纵、6纵阵地，企图撕开口子逃出包围圈。敌人已经乱套了，仅18师一个团的俘虏里就有新1军的、71军的，好几个师的番号。解放军只要打一下，敌人马上就缴枪，前面人放下枪，后面的争先恐后放下武器。解放军的一个连用两个排的兵力摆成一座大门，向敌人宣布，凡从这个门钻过去的，放下武器就算解放了。他们很听话，全部照办，一会儿功夫就俘虏了两千多人。”陆续赶到的东野各纵队全线出击，将敌人杀得溃不成军。田野上，村庄里，到处是胡撞乱蹿的散兵。各纵队战士、后方的医生、护士、炊事员、民工，无论男女全部投入抓俘虏的战斗。有枪的拿枪，没枪的拿棍子，连棍子也找不着的，就赤手空拳。廖耀湘在混战中和部队失散了。跟随的只有3个人，且都是大官：新6军军长李涛、新22师副师长周璞和一个高参。一行四人挽着裤腿过一条水渠。周璞不小心落入了深坑，水深没顶。廖耀湘等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周璞救起，却惊动了解放军的巡逻队。四个人没命奔逃。奔进树林时，四人只剩三人，李涛不见了（被俘）。于是三人在树林子里歇息，准备天黑后再走。黄昏时，三人摸进一个表面看去很平静的小村，想找点吃的，填一下咕咕叫的饥肠。一进村发现到处是解放军。走在最前面的高参当即被俘，廖耀湘机灵，顺着周璞闪到墙角，悄悄溜走了。两人走了一夜，疲惫至极。天亮后，二人钻进田野中一个高粱秆堆里呼呼大睡。到下午廖耀湘和周璞继续上路，不久遇到一个老百姓。周璞掏出一叠钞票，将老百姓的衣服和吃的全买下来。两人化上装，其形象与十天前范汉杰被俘前差不多：身穿一件黑棉袄，肩披一只破麻袋，口称“南方商人”。走到辽河边过不去，渡口上又挤满了解放军。廖耀湘不敢接近，周璞胆子大点，走到一堆老百姓旁讨了碗水，听老百姓正在议论，沈阳被解放军占了。二人决定折回去，直奔葫芦岛。11月6日黄昏，廖耀湘和周璞又回到了让他们倒霉的黑山附近，不料，还是被解放军的后勤战士抓获了。廖耀湘自称是南方商人，但他的特征早就被解放军战士背熟了：“矮胖子，眼睛有毛病，鬓发花白，湖南口音。”廖耀湘抵赖不过，干脆理直气壮，拍着胸脯说：“我就是廖耀湘。”廖耀湘，湖南邵阳人，黄埔六期，曾在法国圣西尔军事学院留学，品学兼优。抗战中曾担任新1军第22师师长、新6军军长，在印缅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甚至被誉为“中国的巴顿”，名气和声望曾经盖过许多黄埔一期将领。10月28日，廖兵团（九兵团）全军覆没。29日起，东野各纵马不停蹄，乘胜东进，先后解放新民、抚顺、辽阳、鞍山、海城等沈阳外围据点。11月2日，东北最大的重工业城市沈阳宣告解放，守军13万余人全部被歼。同日，我军解放营口，辽沈战役胜利结束。9日，锦西、葫芦岛地区之敌从海上撤至关内。至此，东北全境解放。为期三年多的东北解放战争结束了。抗战胜利后，双方同时抢占这片土地，双方上百万军队在这里打的昏天黑地，其结果是：人民选择了解放军，他们支持这支军队，将不可一世的蒋军埋葬在这片黑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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