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武陟东旭
1940年新四军有一个野战医院的女院长栗秀真,她让蒋军的伤员住进医院,让尚未治愈的伤员给他们腾出病房。
可是,在这些伤兵康复归队的欢送宴会上,有一个副官掏出一把手枪……
【1940年,栗秀真(右)与新四军五师野战医院工作人员在野外采药】
栗秀真是河南沁阳人,1915年12月出生于崇义镇,15岁那年到河南汲县(今卫辉市)惠民医学专科学校学习。
1934年,19岁的栗秀真毕业后,留在该校附属医院担任护士、护士长。
四年后,她到我方领导的湖北应城“汤池临时学校”任教。
1939年,“应城县抗日游击队”(简称“应抗”)军医院成立,24岁的栗秀真当了院长。
一个护士出身的女孩当院长,这在今天来看不可思议。
但是在当时,“应抗”成立不到一年,成立的时候只有8条枪,困难可想而知。游击队不但医药缺乏,医疗人才也严重短缺,栗秀真是难得的医疗技术人才,她当院长并不奇怪。
1939年6月,在中原局指示下,李先念、陈少敏到京山养马畈一带开展工作,“应抗”被编入新四军,改名“新四军豫鄂挺进支队”。
【李先念】
原来的“应抗”医院,也相应升格为“新四军豫鄂挺进支队野战医院”,栗秀真担任院长。
野战医院并不是固定的,经常要跟随部队转移。
1940年春,栗秀真领导的野战医院又搬家了,转移到了湖北京山县石板河畔的赵家冲一带。
到了新驻地,栗秀真大声叫好,说这里简直是一个疗养胜地,山清水秀,丛林遍布,景色宜人。
而且这里距县城70华里,较为偏僻,很少有人来这里,不引人注目,在战争年代适合伤病员隐蔽休养。
并且,挺进纵队宋(河)应(城)路西指挥部当时就在八字门,距离赵家冲也只有20多里的路,如果发生意外,能随时联络、增援。
1940年4月的一天,栗秀真正在忙着救治伤员,通信员突然匆匆跑来说:“我是路西指挥部的,政委杨学诚让你们赶快转移!”
栗秀真一头雾水,问道:“为什么?”
“医院附近出现了很多军人,这些人番号不知、来历不明,为安全考虑,上级命令你们将医院转移去应城湖区去。”
栗秀真不敢大意,决定按通知立即转移。
但医院不是作战单位,有伤员、有设备,转移需要时间。
原定当天晚上转移,但当时宋应公路沿途很多军车通过,粟秀真不敢冒险,便决定推迟到第二天下午出发。
第二天下午,栗秀真与指挥部沈德纯主任带队出发,刚走了四五里路,便出了意外。
一支蒋军队伍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个军官大声问道:“哪部分的?到哪里去?”
沈德纯回答说:“新四军挺进纵队医院。”
“乱跑什么?不想活了吧?”军官没好气地说。
“怎么讲?”沈德纯不解地问。
【豫鄂挺进支队旧址】
“前面正在和鬼子交战,子弹不长眼,禁止通行。”军官道。
“可我们是医院,在路上待着更不安全。”
“我也不当家,这要请示上峰。”军官双手一摊。
说完,那名军官将他们带到位于孙家冲的蒋军指挥部。
军官让沈德纯主任进去,让栗秀真留在外屋。
在指挥部,沈德纯见到一个40来岁的蒋军高官,此人身高马大、鼻直口方,霸气逼人,而且此人是个独眼。
这个将军自我介绍道:“鄙人乃第94军副军长牟廷芳,奉上级命令攻打盘踞在应城的日军,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我们是新四军挺进纵队……”沈德纯主任说。
一听到“新四军”三个字,牟廷芳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肌肉紧绷,双手也攥成拳头,额头青筋暴跳。
沈德纯一看,有种不祥的预感,预感这个副军长不会有什么好心。
就在这时,前面响起了激烈的炮声,声音震耳欲聋,然后枪声大作,战斗打响了。
这时候,栗秀真走了进去,对牟廷芳说:“仗开始打了,肯定有很多伤员,让我们帮助救治伤员吧。”
【牟廷芳】
牟廷芳豹眼一瞪说:“瞧你这乌鸦嘴,仗刚打响你就说我的队伍会有很多人受伤?”
栗秀真心平气和地说:“将军,打仗怎么能没伤员?刀枪不入那是义和团。”
听了她的话,牟廷芳有点尴尬,但仍旧霸气地说:“谢谢女士的好意,我的伤员自有安排,不必你们操心。”
这时候,他的副官走到牟廷芳跟前,小声说:“军长,我们连日转战,部队药品严重缺乏,能不能向新四军买一些药品?”
这话沈德纯听得真切,没等牟廷芳回答,他便说道:“我们新四军的药品也比较紧缺,但可以先给贵军一些,至于购买,就见外了,我们是友军,都是打日本的。”
牟廷芳一听,瞪大了眼睛:“真的吗?那太好了。”
说话的功夫,蒋军的救护队已经陆续抬了一些伤员到指挥部外面。
这时候,牟廷芳接了一个电话,对沈德纯和栗秀真说:“二位,牟某求你们一件事。”
二人非常惊讶,刚才还盛气凌人的军长,为何态度大变。
“刚接到上峰命令,我军要连夜转移,这批伤员无法带走,我实在不忍心不管他们,弟兄们是为国受伤的啊。”牟廷芳沉重地说,“贵军能不能先帮忙暂时照看一下?”
【牟廷芳,1940年任94军副军长兼121师师长】
闻听此言,沈德纯和栗秀真为难了。
新四军医院一旦接下这批伤员,自己还如何转移?蒋军战斗失利,日军肯定要来这一带,而新四军的医院和伤员,没有部队掩护,遇到日军后果不堪设想。
看到二人表情很为难,牟廷芳叹了口气说:“二位不要为难了,伤员就留在这里吧,听天由命。”
栗秀真听了,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些伤员都是热血男儿,抗日勇士,丢在这里不管的话太残忍了。
栗秀真将沈德纯叫了出去,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接下这批伤员。
牟廷芳听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紧紧握住栗秀真的手说:“牟某人代表士兵谢谢你们了,之后到了委员长那里,一定如实汇报你们的抗日功绩!”
牟廷芳说完,又指着自己失明的一只眼睛愧疚地说:“说实话,我今天已经打算将你们拦截,因为我跟贵军有血海深仇。”
牟廷芳是贵州朗岱(今六枝市)人,1904年出生,黄埔一期生,是总教官何应钦的得意门生。
在何应钦的推荐下,他于1928年到日本深造。
回来后,牟廷芳就开始以蒋氏南昌行营参谋的身份积极“围剿”红军,以报答何应钦的“知遇之恩”。
1936年,牟廷芳升任贵州省保安处副处长,刚上任就和贺龙、任弼时率领的红2、6军团打了一仗,在战斗中他的眼睛被打瞎了一只。
牟廷芳对红军怀恨在心,扬言要报仇。
可是当年4月,红军就离开了贵州,牟廷芳也只能作罢。
1940年,他任94军副军长,仍然念念不忘报仇。
因此,他一听说新四军要从自己的地盘经过,就心有不快,在合作抗日的背景下即使不便下手,也要刁难一下。
没想到,新四军如此光明磊落,让他无地自容,对我军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这批留下的蒋军伤员人数不少,超过了300人,这给人力物力资源本来就短缺的医院更加紧张。
在此情况下,栗秀真果断决定,让正在住院的新四军伤病员提前出院,或者转移到群众家住。关于此事,栗秀真事后请示了上级,得到批准。
栗秀真这么做是经过考虑的,新四军的伤员大多已经处理好了伤口,需要的休养时间。而有的伤情较轻,可以先腾出来先救治蒋军伤员。
栗秀真带着医务人员悉心救治照料,94军的大多数伤兵较快康复。
受副军长的影响,很多蒋军官兵对新四军充满敌视,摩擦的事没少干,如今见新四军以德报怨,都很感动。
有的士兵甚至表示:“我们不想走了,要参加新四军。”
栗秀真给他们解释说:“我们现在都在抗日的一条战壕内,你们如果不走,会让新四军很被动的,在你们上级那里不好交代。”
好说歹说,那些士兵才打消了当新四军的念头。
这也说明,新四军的义举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但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300多名蒋军伤员,也有一部分人是花岗岩脑袋,十分顽固,认为新四军救治他们“包藏祸心”。
“新四军为啥对我们这么好?他们就是想策反咱们,谁要是不同意的话,到时候都会被活埋。”伤兵中,一个姓吴的副官说。
1940年7月下旬,是伤员归队的日子,栗秀真决定设宴欢送。
聚餐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这个副官突然掏出一支手枪,在场的人全都惊叫起来:他要干什么?
幸好,一旁的警卫战士眼疾手快,将枪夺下,将其制服。
副官为啥掏枪?他说,之前有人对他说了,新四军要设鸿门宴。
副官就带了一把手枪,打算跟新四军拼个鱼死网破。
栗秀真听了哈哈大笑:“真是贼喊捉贼,干坏事干多了,把别人也想象成这样了。”
新中国成立后,栗秀真先后担任湖北省卫生厅厅长、卫生部防疫司副司长
副官心惊胆战,不知道新四军会如何处置。
结果他并没有被惩罚,手枪也返还。
他表示,这辈子都不会再向新四军开一枪!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