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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1:人和工作--《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

过年时候,偶然看到了这本书,不知道被什么吸引到了,于是入手了这本小书。虽然这本书的篇幅不长,但书中的观点对我思维体系的冲击还是蛮大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工作?为什么我们总是说那些躺平的年轻人懒?为什么欧美近期的失业率会这么高?为什么很多山区的人就业意愿不高?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脑中浮现的很多为什么,很快又消失了,都未经自己深深的思索,有个问题来了,这是一个需要思考的东西吗?


人和工作--《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

工作的缘故,我到了毕节,一开始从事的就是就业帮扶的工作。我原以为,这里只是缺少就业岗位,怕出去东部城市被骗;我原以为,这里交通不便,出外务工的人不愿意花费车船费;我原以为,这里的教育比不上东部,在东部发达地区念书, 年轻人会愿意去大城市打拼;我原以为......

事实上,我都想错了,现实给了我很真实的一课。很多人不愿意就业,哪怕是100元一天的大棚劳作,做了半天和老板讨要50元就回家去了;近千万人口的城市,每年都将近有400万的人外出务工,而我们提供的免费专列、免费大巴报名的人只有几百人,哪里是不愿花路费呢;从这里出去到大城市念书或实习的年轻人,毕业后义无反顾的返回老家,参与考编大军。

究竟人和工作之间是什么关系?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地位,这都有不同的要求和内涵。柏拉图能一边晒太阳一边思考哲学话题,是因为有奴隶帮他们完成所有的工作,吃喝拉撒都得奴隶伺候,对于希腊公民来说,工作就是恣意放纵、声色犬马,对于希腊奴隶,工作就是洗衣服、做饭洗碗、收拾家里、提供笑脸和肉体,做不好还会被卖掉。

工作伦理

于是出现了“何不食肉糜”的笑话。到了工业革命时代,以前的人和事都变了,社会分化得很快,资本的崛起意味着农民失去土地贡献自己的生产力,不对,是出卖,期希望能获得个好价钱。于是开始出现了工作伦理,以前大家对工作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和选择,而到了资本的时代,工作的看法和选择变成了有条件的,那就是在工作伦理是对的前提下,如果一个想法和工作伦理不一致,那么这种想法很可能就会被边沿化。工作伦理是:

  • 前提一:为了维持生活并获得快乐,每个人都必须做一些他人认同的有价值的事情,并获得回报
  • 前提二: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是可耻的

因此,即使你看不到任何收益,也应该继续工作,工作即正义,不工作是一种罪恶。

现代社会下的工作,大部分是机械的训练从业者,让他们习惯不假思索的盲从,并且剥夺他们完善工作的自豪感。从当年东莞密集型劳动业的流水线工作,我们就能理解这个现代化的工作的含义。即便我当年在电信做系统,我大部分的时候,知道的东西就是我手上的那一点,日复一日,好听的话是专业化程度高,难听的话是其他东西你做不来。

大工业时代,卓别林是一个伟大的人物,因为他创作了那个时代人和机器,人和工作的激烈对抗。今天的教科书,都在说当年的工人农民害怕机器,不愿接受现代工业文明。表面上的确是,本质上就是普通人在对抗工作伦理,这种对抗慢慢地就变弱了。然而工作伦理,变成了现代人与生俱来的一种理念,而对这种理念的对抗,往往被被定义成了社会的边缘人物,认为他们懒散,没有能力,没有责任感。

工作伦理迅速解决资本主义要发展所需要的劳动力问题,并处理后传统社会的劳动者的社会需要,继而更好的发挥劳动力的作用。这个表达是一个中性的话语,只是不同的企业,不同的单位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正是很多工厂对工人的苛刻、傲慢以及丧失人性的驱使,让马克思和恩格斯陷入沉思,从而提出了《共产党宣言》。工业社会以权力冲突拉开序幕,那时候的人们为自治和自由而斗争,时过境迁,现在他们只为了获得更多的盈余和福利做斗争。

正是《共产党宣言》的面世,以及各国共产党人的一次次流血与牺牲,让大部分人认识到即便认同工作伦理,也需要被善意对待。工作是决定大部分人社会定位和自我评价的主要因素,除了那些世袭和暴富,可以自给自足的人悠然生活以外,“你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通常指向人们所在的公司以及公司的能力,工作是大部分人终其一生来构建和捍卫身份的核心

贫穷与消费主义

人类历史记录下的贫穷,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生活状态,这直接威胁人的物理生存。毕竟饥饿、生病无人照顾或缺乏住所时常面临死亡的威胁。随着社会的进步,贫穷的含义被扩大了,不仅在于物质的缺乏和身体上的痛苦,更是一种社会和心理状态。每个社会都有“体面生活”的衡量标准,如果无法达到这样的标准,人们就会烦恼、痛苦和自我折磨,这也是“人穷志短”被社会赋予的新的含义。

现代社会的贫穷,往往指的是被排除在“正常生活以外”,从而导致的自尊心受打击,产生羞愧和负罪,随之而来的是怨恨加剧、充满暴戾和自惭形秽。这便是遵循工作伦理后,带来的社会效应。千百年来形成的社会秩序和心理,饱受冲击,没有新的可慰藉人心的秩序给社会人群带来了不安。

聪明的资本,发现了一种可以冲淡这种不安,让人自发接受并愿意工作的方法,那就是欲望和消费,构建欲望,提前消费,透支消费。因为所谓的“正常生活”是一种消费模式,人们专注于从各种公开的机会中选择消费,获取愉悦的感受和生动体验,能够抓住很多机会、没有太多的遗憾,时不时还有些被人乐道、羡慕的机会那就是“幸福生活”。想要缓解无聊,很多时候就需要花钱,如果期望一劳永逸的摆脱这个幽灵的纠缠,就需要大量的金钱;欲望是免费的,但是实现欲望,进而体验实现欲望的愉悦状态,需要资源。

对扰无聊的药方不在医保范时,金钱才是进人治疗无聊的场所(如商场、乐园或健身中心)的通行证。无聊是消费者社会特有的社会分层因素产生的心理学结果,包括:选择的自由度和丰富度、流动的自由度、消除孤立和组织时间的能力。在社会分层的心理学维度中,它或许是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们最痛苦的感受,也是他们最恼怒、最抗拒的感受,急于摆脱无聊或减轻无聊,是他们行为的主要动机。

作者提出,西方消费社会的残酷在于,把穷人和底层阶级划到了一个层面。作者说,底层阶级被看作是社会没有必要的存在,因为他们无用才会被归入到底层社会,而且他们带来了危害社会的行为,从公然的暴力、潜伏在黑暗街角的谋杀和抢劫,到他们的悲惨生活会给人造成良心上的烦扰和困窘,再到“公共资源的负担”。消费社会的穷人,是有瑕疵的、有缺陷的、不完美的消费者,他们被划入这个群体,原本对穷人的怜悯和道德上的愧疚便荡然无存

从“失业”到“过剩”

“失业”指的是失去了工作就业的机会,意味着可以换下一份工作;“过剩”意味着工作机会比就业人口要少,劳动力过剩了,无论个人是否愿意去工作,都会有人找不到工作。为了争取更好的社会福利,西方国家把大量的费用投入到社会保障,副作用就是用工成本增长了,于是资本便把生产迁移,从欧洲、美洲迁移到亚洲。这种长久而言会损害欧美当地社会的神操作,一度被认为是全球化的红利,一面享受这阳光沙滩,一面同情这亚洲的工人。几十年过去了,问题来了,高福利难以支撑,亚洲国家的崛起让原本开心的欧美工人开始焦虑,就业岗位越来越少,获得的薪酬也越来越少,反而当年做苦力活的亚洲国家已经发展得如火如荼,他们变得狂躁,声称是亚洲工人抢了他们的工作,以至于他们的劳动力“过剩”。

经济学家理查德·罗蒂一直在呼喊:

全球化正在产生一种全球经济,这个体系里,任何一个国家的试图阻止其工人的贫困化的努力,只能让他们丧失工作机会

工作伦理为人类的最高职责、高尚道德的体现、法律和秩序的保障,以及治愈贫困的良方,这种做法与劳动密集型产业产生过共鸣,因为劳动密集型产业需要更多的劳动力以增加产量。如今的精简型、小型化、资本和知识密集型产业,则把劳动力视为生产力提升的制约要素。这是对曾被奉为经典的斯密-里卡多-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直接挑战。劳动力过剩被视为灾难,所有寻求合理化(提升投人产出比)的努力首先都会集中于进一步削减雇员数量的可能性。

“经济增长”和“就业率”的提升,实际上是相互矛盾的;技术进步是以劳动力的替代和淘汰为标准的。在这种背景下,工作伦理的劝诚显得愈发空洞,它不再符合“产业的需要”,也很难被描绘为实现“国家财富”的必经之路,社会也没能按照工作伦理的规则来保障生活。工作伦理能够持续存在,或者说在最近的政治主张中有所复苏,只能解释为:在我们这样的后工业时代,在这个消费者社会,人们期望它会发挥一些新的作用。

可能的出路

关于未来,作者不算太乐观,毕竟世界上没有大预言家。不过他提出要用工艺伦理(ethics of workmanship)取代工作伦理。人是具有创造力的生物,如果认为标价牌是区分工作与非工作、努力与懒惰的标准,那是对人类本性的贬低;如果认为没有收益,人们宁愿闲着,让自己的技能和想象力腐烂生锈,那是对人类本性的肢解。工艺伦理可恢复人类本能的尊严,恢复社会公认的意义,现代资本主义社会形成且根深蒂固的工作伦理却否认了这种尊严和意义。

结语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这本小书看完后,自己觉得受益良多,毕竟对工作的思考,比以前多了很多。对于那些一直要求福利的欧洲人有了更多的理解,也对于自己面临的困惑找了一些答案。

智者千虑,这话是没错的,至于是否会有一失,谁晓得呢?孰能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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