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社｜李商隐《赠赵协律晢》读记

赠赵协律晢

俱识孙公与谢公，二年歌哭处还同。

已叨邹马声华末，更共刘卢族望通。

南省恩深宾馆在，东山事往妓楼空。

不堪岁暮相逢地，我欲西征君又东。

读      记

       这首诗作于大和八年(834年)。大和七年(833年)，令狐楚由太原尹、河东节度使调任吏部尚书，太原幕府散。李商隐转投表叔、华州刺史崔戎。大和八年，崔戎病逝、幕府亦散。李商隐在幕府散后，西归郑州。冬赴长安，准备明春应试，道经洛阳时，与昔日好友、正东下宣州赴王质幕的赵晢相遇。

       协律，即协律郎，属掌宗庙礼仪的太常寺的职位，正八品上。

       首联总说令狐楚、崔戎、李商隐、赵晢四个人的关系，又为下面颔联、颈联铺笔。

       上句以晋人孙绰和谢安比之崔戎和令狐楚。孙谢两人交往甚密、崔与令狐亦如此。李、赵二人均为崔与令狐所赏识。

       下句写两人同在太原令狐楚幕府共事两年，相处甚密、歌哭皆同(即情投意合、同喜同悲)。

       颌联承首联下句，进一步写两个人的密切关系。

       上句用邹阳、司马相如从梁王之典，喻令狐幕府人才济济。

       此句意谓：我俩叨附(谦词)于令狐幕府中人才济济、声华(声誉)籍甚的同僚文士之末，一起共事。

       此句亦是对首联上句的交待。

       下句用晋人刘琨、卢堪之典喻两人与崔戎的关系。刘琨是卢堪的姨父。

       此句意：我俩都出身于望族，且为亲戚。

       颈联转笔、写目前状况。既是呼应首联上句、又道出分别的原因。

       上句“南省”指尚书省，指令狐楚由太原令调任吏部尚书之事。“宾馆”，即东阁，用《汉书》公孙弘开东阁以延贤人之典，喻令狐楚的门人。

       此句谓：令狐楚已升任吏部尚书，他的门人们还在。暗说令狐楚尚健在。

       下句以“东山”之典暗喻衮州和崔戎，崔戎病故于衮州任上。谢安曾隐居于东山，每游赏，必携妓以从。

       此句谓：衮州的时光已成为往事、妓楼已人去楼空。

       另外，此联以谢安喻崔戎，暗将自己比作羊昙。羊昙，谢安的外甥。谢安去世后，他一年不歌，每过谢安生前常走的西州门时痛哭不已。

       李商隐年轻时，文笔就这么深、心思就这么缜密、表达就这么细腻妥帖。

       尾联合而扣到分别。意思是：让人难过(不堪)的是，在岁末我们匆匆相逢于洛阳，然后马上就要分别、各奔东西了。

       这一联，是流水关系，“不堪”总领两句。

       这首诗写得真挚感人，其最大的特点是：

       前六句不言一字分别，只说两人的旧事：师承关系、共事关系、亲戚关系，兼事兼情、娓娓道来。经前六句的铺叙，两人的关系、事情的经由尽皆明了。

       因前六句的铺垫，尾联只用一词“不堪”、很平常地说了一句“我东你西”，别离之情顿时尽出。真是举重若轻、四两拨千斤！

       也就是说，前六叙事、表面上似与主题赠别无关，其实全为尾联的抒怀、围绕主题来进行铺垫。真好“暗渡陈仓”功夫。

       这种笔法，有点像当今的相声：前面不露声色地铺垫半天，全为最后的“抖包袱”。

       姚培谦评曰：情事表里本末俱透。

       何焯评曰：和泪写出之诗。

       纪昀评曰：一往情深，但调少滑耳。滑尤在一结也。

       纪大烟袋有时候也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