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社｜李商隐《写意》读记

写      意

燕雁迢迢隔上林，高秋望断正长吟。

人间路有潼江险，天外山惟玉垒深。

日向花间留返照，云从城上结层阴。

三年已制思乡泪，更入新年恐不禁。

读      记

       这首诗当写于宣宗大中七年(853年)秋，时李商隐在东川节度史柳仲郢的梓州幕府。

       “写意”，即抒发胸臆、抒怀。

       首联点题，写出离家路途之远、点出客居思家的心绪。

       “燕雁“，燕地之雁，北雁；长安在梓州之北，这是作者自喻。“上林”，上林苑，代指长安。

       “望断”，向远处望直到望不见了；断，消失。

       这一联的意思是：我像一只北方飞来的大雁，千里迢迢，远离长安。在寒秋中凝望故乡，忧伤地长吟。

       颔联承首联的“隔”字，写出离家路途中山川之险阻，兼感世事险恶。

       “潼江”，又名梓江、梓潼水，涪江的主要支流，流经梓州附近。

       “玉垒”，玉垒山，在四川成都都江偃西北。

       这一联的意思是：人间之路、只有潼江之路最为凶险；天外之山、惟有玉垒山最为高深险峻。

       此联明写归乡之路漫长而凶险，归家不易。

       这一联，又暗用《庄子·列御寇》中“凡人心险于山川”之典，感慨世路际遇之险阻。

       此联两意并举，客居、身世际遇，倍添乡愁。

       颈联转笔，由虚笔远景转为实笔眼前之景，渲染气氛、点出心情。

        “返照”，又作“反照”，夕阳、落日，落力反射的光。

       这一联的意思是：花间只留下落日残照的光影；城头上聚集着层层浓云。

       落日、层云，给人带来的往往是忧郁的心情。

       尾联顺着颈联的情绪气氛、扣回首联，直抒胸臆、表达思归的迫切心情。

       “三年“，自大中五年(851年)至大中七年(853年)，李商隐离家赴梓州已近三年。

       “制”，制约、控制、强忍。

       这一联的意思是：三年来、我一直强忍着思乡之泪；再进入新的一年，我的思乡之泪恐怕再也忍不住了！

       这首诗写完不久，李商隐终于抑制不住思乡之情，于该年十一月下旬启程返回了长安。

       纵观这首诗，前半的四句写的是离家的心绪，后半的四句写的是思家的心情。前半的思绪、是为后半的思家抒怀作铺垫的。路远、路险，更积乡愁。

值得一提的是，前半的铺垫、由路远到路险，已经铺垫得很足了、就待情绪的爆发。而此时作者却偏偏于颈联将笔势缓住，以眼前的景物酝酿情绪、蓄势待发。如此一来，一则使得整首诗疾徐交错、跌宕起伏；二来使得尾联的直抒胸臆、更加有力、更加具有冲击性。

       如果前半以后，从颈联开始就直接发力的话，一来使得整篇缺少顿挫的变化，二来也容易力尽而使尾联无力。

       这种蓄而后发的谋篇方法，很值得学习和借鉴。

       疏理一下这首诗的脉络：

       首联点出心情，写离家之路远。颔联承首联，写离家之路险、兼感世事险恶。颈联转笔，以眼前景物酝酿情绪。尾联情绪爆发、直抒胸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