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都不应当，也不可能去承诺一个傻瓜的乐园以及通往这个乐园的捷径。要是我们灵魂的安宁还大不如梦想这样一个乐园的人那么安宁，这不啻是我们人类尊严的耻辱。
——马克思·韦伯”
一个社会的权力来源于何处？唯物主义者说是经济。唯心主义者说是意识形态。韦伯主义者说是政治和军事。
但迈克尔·曼却说：你们不要吵了，社会权利有四种来源，分别是政治、军事、经济和意识形态。
最近读了迈克尔·曼的《社会权力的来源》，今天就把这本书的主要观点——“四种权力类型和四种权力性质”介绍给大家。
先说权力类型，迈克尔·曼把它分为政治、军事、经济和意识形态四种。咱们一个一个讲。
政治权力，迈克尔给它下的定义是“集中化的、制度化的和地域性规则的权力”。这句话什么意思呢？集中化，就是指政治权力应服务于政治核心（下官服从上官，上官服从首脑）。制度化，指政治权力一般依靠规章法令贯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地域性规则，指政治权力可以因地制宜，采取不同的统战策略（分而治之）。事实上，人类的历史就是一部政治权力史，古埃及的州长、都铎王朝的地方治安法官、罗马共和国的行省总督。尽管他们归属于不同的政体，但本质上，他们都体现了政治权力。
那军事权力呢？迈克尔说它是“在任何地方组织起来战士和资源的权力”。这句话很绕，简单来说就是“枪杆子里面出权力”。军事帝国称霸世界、藩镇割据一方、土匪占山为王，他们的权力大小不同，但都来源于军事权力。
不过，军事权力和政治权力也会重叠。比如，民政长官有时候会兼任军事长官。但有时这两种权力也会分离，比如常见的军政分离手段，使民政长官和军事长官统辖区域不能重合。军事权力还会被其他权力激活，比如经济手段动员军队（瑞士雇佣兵、德意志雇佣兵）。或者意识形态手段动员军队（十字军、国际纵队）等等。
那意识形态权力呢？迈克尔说它是“意义、规范、审美或仪式惯例的权力”。我个人的理解是，“意义、规范、审美或仪式惯例”就是语言、传统习惯和宗教。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是意识形态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以“语言、传统、宗教”为表现形式，应该没什么问题。
纵观历史，意识形态权力发挥的作用不可小觑。埃赫那吞改革、新教运动、《最后一课》都属此类。梵蒂冈一隅，靠什么对全世界天主教教徒施加影响？自然不是“政治”“经济”“军事”权力，而是意识形态；还有著名的“列侬战胜了列宁”事件，无不说明了意识形态的力量。
@91年红场，叶利钦问人民需要什么，人民说需要摇滚乐。当时有很多官员流传着：“列侬（披头士乐队主唱）战胜了列宁”。
至于经济权力，迈克尔·曼说它是“满足生存需要的权力，这种满足是通过提取、改造和消费自然物实现的”。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其实就是一句话——有钱就有权力。
钱怎么获得，不是变出来的，而是通过提取、改造和消费自然物得来的。经济权力要独立于其他权力看待，比如索罗斯掀起的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使很多主权国家损失惨重。日本虽然是去军事化的国家，但仍在国际经济舞台发挥重大影响力。还有很多人津津乐道的“犹太人操纵美国”，都是经济权力的表现。
以上四种权力不是孤立的，而是高度融合的。简而言之，政治权力统领军事、经济、意识形态权力；军事权力保障政治、经济、意识形态权力；经济权力维持政治权力、军事权力和意识形态权力；意识形态权力为政治权力、军事权力和经济权力提供合法性；一个现代政府，往往要同时从这四种权力来源中获取权力。
好了，说罢权力类型，接下来说权力性质。权力的性质也是四种。分别为“广泛性”“深入性”“权威性”和“弥散性”。
权力的“广泛性”指权力涉及的广度和人数。就是说权力能影响多大范围，影响多少人。如果不考虑其他因素，联合国无疑拥有最广泛的权力。
权力的“深入性”指权力组织和动员的能力。能否在政治、经济、军事、意识形态领域实现紧密的组织和指挥高水平动员，考验着权力的深入性。
权力的“权威性”指权力中意志力造成的，明确命令的部分。比如法令，法规，指示。
权力的“弥散性”指权力中本能的，无意识服从的部分。比如我们都生活在全球化时代，遵从全球化的规则，但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大多数人都在无意识地服从。
同一种权力可以表现出多种性质。不同权力之间可以相互结合。我将用三个表格说明这一观点。
表格1：权力的相互结合与相互渗透
政治权力需要与军事、经济、意识形态权力结合，军事权力也需要体现政治、经济、意识形态权力的成分。
表格2：权力性质的叠加
权威性+深入性=靠明确命令组织和指挥动员，典型例子是军事指挥结构。权威性+广泛性=靠明确命令影响大片土地上的大量人口。典型例子是人类历史上的军事大帝国。
表格3：权力类型与性质的结合
最能体现政治权力广泛性的是联合国。但最能体现其深入性和权威性的一定是布尔什维克。
坦言之，迈克尔·曼的理论不怎么新鲜。连电子游戏《文明6》都有军事胜利、宗教胜利、分数胜利等多种胜利条件，说明这个理论早已深入人心。但我认为，它放到今天依然有助于我们廓清很多权力的表象，看到权力的本质。比如前一段戈尔巴乔夫去世，他生前拍的必胜客广告被翻了出来。
青普论 ，赞 1907
广告中，戈尔巴乔夫走进必胜客餐厅，一对父子对他的功过展开辩论。父亲说戈尔巴乔夫带来了政治和经济的混乱，儿子却说戈尔巴乔夫带来了机会和自由。正当争论不休之时，母亲打断说：“至少戈尔巴乔夫带来了必胜客”。然后整个餐厅起身向戈氏致敬。这里的必胜客指什么？象征什么权力？不用我说，肯定不是食物权力，而是意义、规范、审美或仪式惯例的权力。
虽然把一块披萨饼归结为意识形态宣传小题大做了点，但在严肃的社会学视野里，它确实属于这一范畴。那披萨饼又体现了权力的什么性质呢，毫无疑问，是“权力中本能的，无意识服从的部分。”虽然只是吃块披萨饼，但是悄然进入了全球化的消费环节，这就是权力“弥散性”的特点。
那么，又有什么权力能同时体现“广泛性”“深入性”“权威性”“弥散性”四种性质呢？在文章的最后，把这个问题留给读者们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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