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的夏天》：“大恩无以回报，你以身相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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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

●01 大王脱单了，你一定要幸福呀

●02 你看好了，我会超过你

●03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03 八婆，你敢再说一遍

05

  风吹过的夏天

侯家老大去外地上学后，侯父再没回过老家。平常家里就猴子和张阿姨两个人，原本逼仄的老房子，竟显得冷清起来。

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不出一天就能传得人尽皆知的小城里，是不缺乏热闹的。侯家的风波很快过去了。贺家小店门口，又恢复了打牌，八卦，侃大山的日子。

哪儿的超市打折了，哪个阿姨今天穿了件特别的裙子，哪家的孩子在学校又把人揍了……家庭主妇之间的友谊，在鸡零狗碎的日常中越结越深。

张阿姨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只有在别人提及孩子的学习时，会说几句。侯明亮的成绩，有目共睹。大人们安贫乐道的生活氛围，造成孩子们也没什么进去心。没人指望着通过上学改变命运。

用猴子的话来说，“吃喝不愁，只要我努力，上学没问题。以后再不济，在家门开个小店也能活”。听孩子这么不求上进，张阿姨有些恼火，但十几岁的孩子，像刺猬一样，说不得碰不得。

贺母开导她，“猴子的想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老大那么优秀，多半是要留在大城市发展了，猴子是不想离开你，才这么说的。

“那孩子看着没心没肺的，心思重着呢。别人看不出来，你这个当妈的，还不知道吗？”

张阿姨低头不语。

当初为了老人迁回来的时候，孩子小，再辛苦的日子，也觉得有盼头。老人走后，习惯了这里安静的日子，却再也追不上丈夫的步伐。

心有不甘，却不愿再坚持。

十多年的婚姻，聚少离多，本就稀薄的感情早已消耗殆尽。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丈夫对两个孩子，还有牵挂。大城市有房，分开时允诺了孩子上学期间的所有费用，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补偿金。

亲属们对丈夫抛妻弃子的行为义愤填膺，却只能过过嘴瘾。毕竟高高在上的职位，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带来好处呢。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女人们羡慕张阿姨离了婚，物质生活还更进一步了，不上班也有花不完的钱，孩子懂事，不操心。男人们更是对侯父津津乐道，在大城市春风得意，娇妻幼子。

猴子整天嘻嘻哈哈，不上课的时候，都泡在亲戚的网吧。亲戚看不下去，常打电话到贺家的小卖部，说警察在网吧查未成年人，赶紧去个人把猴子领回家。

张阿姨去领了无数次。有时张阿姨不在家，是贺母去的。

单亲家庭的孩子，自带让人怜悯的属性。猴子的玩世不恭，源自对父亲的憎恨。父亲在猴子的意识里，向来只是家庭信息表上的一个符号。

离婚不过是一张纸。这个家，早没了温度。

为数不多的见面，被求办事的亲戚填满。在乡邻的眼里，这个在大城市做官的男人，平易近人，好得很。

猴子在学校不惹事，成绩时高时低。大部分家庭都没有电脑，手上零花钱多的，常背着家长结伴去网吧。

亲戚看猴子机灵，说介绍同学来上网的话，就不收他钱。还专门给他留了个包间。这让同学们着实羡慕。

有包间，学校老师去网吧找学生的时候，成功逃走的几率高很多。

猴子也不小气，常把包间让人，自己在昏暗的大厅里玩得忘乎所以。用他的话来说，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才够味儿。

猴子不愿意回家，周末成天泡在游戏里，不分白昼。刚开始张阿姨还送饭过来，后来跟索性跟亲戚打招呼，饭店给他份员工餐。

一到周末，张阿姨成天呆在贺家店里。饭点添双筷子的事，贺家也习惯了。

贺母看繁星没事做，差她去给猴子送饭。

“别管他，饿不着。网吧乌烟瘴气的，繁星不要去。”张阿姨笑着说，一点也不担心不回家的儿子。

繁星还是去了。周末学校不上课，呆家里也无聊。

到网吧的时候，猴子正大口扒着网吧的快餐。看繁星来了，旁边的同学打趣到：

“猴子，家属给你送饭来了”。猴子背对着繁星，听人这么说，把饭盒扔桌上，大步朝繁星走来。

“今天吃什么呀？红烧肉！贺姨手艺真是太好了”，

边说边招呼大家一起吃。不一会儿，饭盒见底了。

猴子用纸巾擦饭盒擦干净，递给繁星。嬉皮笑脸的说“辛苦贺老板跑一趟，你的大恩再下永世难忘”

“大恩无以回报，你以身相许吧”，老袁说完，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

老袁也是个网瘾少年，跟猴子不相上下，家里有电脑却偏偏喜欢跟猴子泡网吧，用他们的话来说，革命友谊不可动摇。

一条街上长大的小孩，早跟兄弟姐妹一样，感情深厚。繁星也不恼，让他们给她找个空位，她也想玩会儿。

老袁利索的把自己的东西往边上挪，让贺繁星坐了猴子旁边的位置。

网吧里都是十几岁的孩子，满满当当的人头。也不怕学校来查，门口未成年人禁入的牌子，倒显得多余了。

亲戚又过来催了，说贺母打电话来让繁星和猴子回家，繁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10点了。

“猴子，走了”

“你先走，我再玩会儿”

繁星站猴子旁边伸了伸胳膊，拿着饭盒朝网吧门口走。

终于打赢了，猴子摘下耳机，大喊。

“贺繁星，你看，我厉害吧”，

“人家老早就走了，这会儿恐怕会周公去了”。老袁打了个哈欠，懒懒的说，“我们也走吧，困。”

这对难兄难弟，勾肩搭背的往家的方向走。

外面下着小雨，街上湿漉漉的。出网吧不久，在拐角处远远的看到贺繁星朝他们走来。

“兄弟，对繁星好点，你看，给你送饭送伞的，你妈都没这么上心”，老袁嬉皮笑脸的，还没得猴子开口，接过繁星的伞，飞快的溜了。

“是比我妈对我好”猴子心想，提及老妈，心里难过得很，为她不值。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快走吧，张阿姨不太舒服，我妈陪她输液刚回家，你回去看看”。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猴子走的快，不会儿裤腿溅湿了。

贺繁星小跑才跟上猴子的步伐。猴子推开门，看到繁星父母都在，母亲在卧室睡了。

“猴子回来了。你妈妈急性肠胃炎，刚睡着。医生说晚上还呕吐的话，要再去医院。你盯着，有事来喊我们。”说完带着贺繁星一起回家了。

房间没有开灯，路灯的光透过窗户射进了，投在母亲的脸上，像笼罩了一层橙色的雾。大半年没有仔细看母亲了，额头上的皱纹又深了些。

第二天张阿姨醒来的时候，看到猴子趴在床边睡着了。她轻轻的起床，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猴子听到声响，大步过去夺母亲手中的碗，说“你去休息，我来做早餐”。

张阿姨看着猴子熟练的打鸡蛋，煮面，眼泪差点流下来。躲进卫生间洗了把脸才出来。

“妈，今天我陪你去医院吧，叔叔要上班，阿姨要看店，我今天没事”。

“好”。

天放晴了。湿润的空气里，混合着各家早餐店的香味。母子俩平时交流少，很少一起出门。并排走在路上的时候，张阿姨忽然觉得猴子是个大人了，自己只到儿子的耳朵。

输完液回家，路过贺家小店门口，听见繁星冲里间喊了一句“妈，张阿姨回来了”。

不一会儿，贺母端着粥和小菜过来。边放餐桌上，边跟猴子说：“猴子你去找繁星吃饭，菜做好了，你俩先吃，我来照顾你妈妈”。

张阿姨哽咽了，刚想起身给贺母倒水，被贺母按在沙发上。

“阿姨，那那麻烦你了，我吃了饭就过来”。

“猴子，吃晚饭你们把店里的废纸箱收拾一下，下午有人过来收。我跟你妈妈说说话。”

“好的”。

猴子换好鞋，回看了一眼，贺母不知道说了什么，母亲脸上竟然有了笑意。

吃完饭，猴子和贺繁星吵了起来。谁也不愿意洗碗。

“我都给你送了那么多次饭，你洗个碗怎么了，跑腿费都够请个洗碗工了”

猴子恨恨的说“我还更喜欢吃泡面呢，你后你别送了”。店里刚好有客人要买东西，繁星借故跑了。

两人忙了一下午，整理了几大捆废纸板。废品站老梁过来拉的时候，嘴巴都咧到耳根了。猴子说，梁叔，今天收获不小啊，加上我们的都满满一车了。

“那是。繁星，跟你妈妈说，下次还留给我”，老梁数了几张十元的票子，递给繁星，开着小电驴哼着歌消失在巷子尽头。

猴子擦了擦汗，说道，“要是我以后考不上大学，就跟老梁收废品去，不受人气，投资小，还能挣钱。"

繁星故意上下打量猴子一番，“就你这身排骨，得被废品压塌了”，说完笑的直不起腰。

“繁星，我不想上学了，没意思”。猴子坐在公用电话前，陷入了沉默。

“放心，学习我带你。你这样张阿姨会难过的。”

繁星知道，猴子想他爸爸了。不上学又能干什么呢？难不成真去收废品。

大人的世界他们不懂。他们的心思，大人们又怎会明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