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贇
(山西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摘要：隶书是在篆书的基础上发展而来，始于秦代，到了西汉，隶书的使用更为广泛，在东汉，盛行碑刻，而隶书首当其冲应用于其中，并把隶书推上了艺术的高峰。到了后汉，隶书又重走篆书的风格，追求书体的整齐化、规范化，使之失去了原来的古朴清灵的意味。在魏晋时期隶书多参于楷法，失去了原本的趣味，初唐时隶书还是多沿袭之前的楷隶参半的写法，直至盛唐改变此法，创新风格，隶书才得以重新走上历史的舞台。本文从隶书在唐代再度兴盛的原因入手，阐述了唐隶的艺术特点及它在书法史上的历史地位。
关键词
唐隶、李隆基、汉隶、盛唐
正文
唐隶，从字面意思上看就是唐代的人书写的隶书。之所以有这样的名称是因为古文献中有记载。明代的《寒山帚谈》曰：“唐隶，视汉似古而体稍不雅。然法度实备，取裁可也。”现在所称的隶书，在唐代成为“分书”，所以唐代的隶书在当时则成为唐八分或者是唐分，然而唐代的隶书则是现在的楷书。隶书发展到唐代，能够再次活跃在历史舞台，并产生深远的影响，与唐代的社会背景有极深的联系。我认为有以下三点：
（一）盛唐时期的繁荣与开放对文化的影响
盛唐时期，文学艺术成就丰硕，气象非凡，其中唐诗最受到后人的赞扬，并在开元时期达到顶峰。书法、舞蹈、雕塑、雕塑等艺术也有其非凡的成就。在一个封建社会的朝代，在中国历史上具有影响的英才俊士集中出现在这个朝代，体现了唐代统治者的文治武功。唐代是一繁荣的时代；是一个充满正气的时代，人心振奋，体现出蓬勃向上的风气。正是这种自信与积极的情怀，唐代的书法家开始了创新，唐隶从魏晋的楷书化风格向具有唐代特色的浑厚、肥美方向发展。
国家的统一和强盛，使士人们也有着强大的自豪感和时代感。在唐代繁荣强大的社会背景下，有着强大抱负的书法家们充分发挥他们的才能，以及对艺术创作的饥渴与激情，开始对书法的创新，摆脱以往的约束，出现了各色各样的艺术风格，同时也出现了大量的隶书大家，比如李隆基、蔡有邻、梁升卿等，他们借此来表现自己的情感与抱负。
唐代隶书《裴系墓志》
（二）唐科举制的兴盛与书法教育的繁荣
从隋开始实行科举制之后，唐朝也重视科举制，在考试是也非常注重书法，楷法遒美也成为唐代科举考试的标准之一。唐代的科举常科的考试项目有六种，其中明字就与书法有关。另外在唐代对书学者的古体字也有要求就是“凡书者，石经三体，限三岁；《说文》二岁；《字林》一岁。”由于唐代注重书法教育，所以在“小学”教育中，也使书法得以推广。在小学教育中，开始一般教文学，到唐代文学包括文字学、训诂学和音韵学。在进行这个教学过程中就需要对虫书、篆书、隶书等古文字有所掌握与理解。
（三）铭石之制的沿用
在唐之后“铭石之制”仍然活跃在历史舞台，当时正统文字包括五种书体，分别是古文、大篆、小篆、八分、隶书。这之中八分是用于石经碑碣。在当时有大部分的刻石用楷书形式书写，但隶书相比较而言，它的风格是古朴规范，所以人们主要还是在书写严肃庄重的内容时使用隶书。此外，刻石用隶书书写，也体现出以古为尚的一些书法家的心态。
（一）初唐隶书
在初唐，具有代表性的隶书作品有《徐州都督房彦谦碑》《王烈墓志》《李彻墓志》《掌彻墓志》等。这些留世的隶书作品，足以体现出初唐时期的隶书风格--楷书参半的书写风格，拿这些作品与南北朝时期的隶书风格相比较，可得出初唐时期的隶书是沿袭隋之前的隶书书写风格。
初唐隶书代表书家以欧阳询为例，他也是唐隶楷书化时期的代表性书家。欧阳询的隶书的传世代表作有《唐故都督徐州五洲诸军事徐州刺史临淄定公房公碑铭并序》，简称为《徐州都督房彦谦碑》，今天拿《房彦谦碑》为例来介绍初唐隶书的风格。
《房彦谦碑》是隶书碑刻，它的特点被后人评价是甚好的，其中有这样一句话来评价欧阳询的隶书--极挑拔险峻之妙，与正书是一律。也就是说他的隶书是集挑拔险峻与一身，与当时的楷书风格是一样的。这个碑刻在风格体态上是沿袭了之前的特点，也就是将北魏的笔意与结构参透其中，与他的楷书风格从本质上来说是一脉相承的。
此碑继承汉魏隶书的形体风貌，造型上追求整齐划一，规范化是它的最显见的特征之一。由于欧阳询是隋唐之初的，所以他受隋以前隶书形态的影响。他又可以接触汉魏碑刻的历史资料，长时间的接触使他对隶书有更深层次的见解，但是他的此碑也可以看见楷隶参半的特点，随着这种风格的发展，人们便以此为追求，致使隶书原来的趣味消失，造成艺术格调的下降，但还是有追求汉隶古韵，才会使盛唐时期隶书的重新活跃。
《房彦谦碑》局部
（二）盛唐隶书
李隆基在推动隶书的发展上功不可没，他的隶书在唐代书法史上举足轻重。他的隶书风格前后有些不同。前期的作品还是有一些六朝的意味，后期则是多采取汉魏时期的隶书风格，取其笔意，再加入自己的特点，追求丰肥妍润，雍容华丽的形态，呈现出一种肥美的审美特征，于是形成了一种汉隶的古朴风趣与唐代特有的丰腴相融合的隶书趣味，由于楷隶参半这种特点还遗存着，所以又与楷隶参半相结合，出现了唐隶的结构以方正为主，波折比较平缓，笔力挺拔的特点。
李隆基在推动隶书的发展上功不可没，他在位时以隶书入石，分别撰写了《石台孝经》《纪泰山铭》，他的隶书在唐代书法史上举足轻重。他的隶书风格前后有些不同。前期的作品还是有一些六朝的意味，后期则是多采取汉魏时期的隶书风格，取其笔意，再加入自己的特点，追求丰肥妍润，雍容华丽的形态，呈现出一种肥美的审美特征，于是形成了一种汉隶的古朴风趣与唐代特有的丰腴相融合的隶书趣味，由于楷隶参半这种特点还遗存着，所以又与楷隶参半相结合，出现了唐隶的结构以方正为主，波折比较平缓，笔力挺拔的特点。
李隆基的《石台孝经》更能体现这种特点，它的特点是雍容华贵、光泽丰丽。此摩崖碑被称为“西安碑林第一碑”，是李隆基传世的碑石中的典型作品。《石台孝经》碑文是文帝孔子所写的《孝经》李隆基用隶书书写，先从作品整体风格来看，还是能看出与《曹全碑》《乙瑛碑》等汉碑之间风格的相同，也能看出李隆基对汉隶古风的追求。此碑从整体上看，字迹清晰可见，用墨时则追求光滑润泽，极大的体现了唐隶追求丰腴的审美。而这也衬托出了当时唐人整体的审美取向。唐玄宗在书法上崇尚肥美，也开拓了隶书肥美一路。《石台孝经》从章法上看，字与字之间，笔画与笔画之间，以及行列之间的空白安排整齐划一。从运笔来看，运笔过程流畅，不拖泥带水，整体给人一种舒畅，空灵的视觉感，结体比较舒展，行气贯通。蚕头燕尾的波磔趋向于方正，用笔虽然放纵但又不是随意书写，还是有一定的规则。每个字在书写时还是掺加一点楷意在其中，表现出一种古隶与现隶相结合的一种新气象。完美的体现了盛唐时期隶书的特点，也间接地呈现唐代的风貌。
《石台孝经》局部
（三）中晚唐隶书
隶书随着李隆基退出历史舞台，号召力不如之前，造成盛唐时期隶书的分化，有一部分仍有残存的盛唐时期隶书的肥美的风貌，但是不如之前的气象；另一部分是遗弃丰腴走向细瘦，甚至还有些作品呈现出汉隶的面貌。发展至晚唐，隶书慢慢衰落，善写隶书的人和作品急剧减少，并且书写水平也不如盛唐时期。
在中晚唐期间，出现的还具有之前隶书风貌的作品有王禹《赵睿冲墓志》、战严《郑忠墓志》、徐洪《崔皑墓志》等，这些作品基本上保存了盛唐时期的丰腴之貌，章法整齐规范，端庄，气息流畅，整体妍丽，再次表现出了唐隶的基本风貌。这其中徐彦伯的隶书比较突出，他是将篆书笔法掺与隶书之中，更显示出隶书古朴稚拙的意趣。
其中与汉碑接近的作品还有《四望山题记》和《叠彩山题记》，这些与汉碑风格极近的作品在盛唐时就已出现，至中唐仍然存在着。当然它是在汉隶的基础上加以唐代的特点，就是包括规范性，庄重性以及妍美性，它与汉隶的那种古朴稚拙，意趣天然的本质还是有区别的。这是书体发展的必然规律。
首先是用笔上的比较，起笔时的方与圆以及露锋与藏锋的变化。汉隶在用笔上是承接秦代小篆的用笔，小篆的用笔则是中锋用笔，起笔时则是采用回锋的方法即“欲左先右，欲下先上”。由于社会的发展以及地域、书者思想不同，起笔处的形态也有不同，有方有圆，线条的质感与所呈现的风格也有所不同。有以圆笔起笔的作品，例如《曹全碑》。也有以方笔为主的作品，例如《张迁碑》。以圆笔为主的呈现的风格是风雅，妍丽，清秀的；以方笔为主的呈现的风格则是刚劲有力，气势磅礴。而唐代的隶书相比汉隶则加入了楷书的劲健，唐隶整体上的章法是规范统一，汉隶则是浑于天然。
其次是行笔的不同。行笔主要是表现行笔过程中笔的提按以及走笔的轻重缓慢。“提”在线条中表现为轻，呈现一种轻柔飘逸的一种视觉感；“按”在线条中表现为重，呈现一种厚重有力，丰腴的一种感觉。两者表现出的美感各有千秋。“缓急”则是在运笔时的速度疾瑟的变化。王羲之明确提出了疾与涩之间的关系——在书写的过程中，应当以涩为主，疾为辅。这种用笔汉隶把它使用的很全面，也曾是因为这种用笔，使得汉隶的风格各异。既有方拙朴茂类，也有秀丽劲健类。唐隶也有这类作品，但是这类作品在运笔的疾涩上，由于受到时代的影响，比较均匀，提按方面则是残存汉隶的韵味，唐隶相比汉隶，法度严谨，少了些趣味与天然，呈现出千篇一律的风格。
然后是结构的不同。由于唐代法度的严谨，造成整体风格比较拘谨。汉隶笔画排列紧密，然捺画放开，造成视觉上的强烈碰撞，以及强烈的疏密对比。唐隶则整体比较匀称。汉隶整体风格古拙之趣，在平正中又见稚拙，线质有种质朴感。唐隶则多是平正之风，字的结构与笔画体现出了大唐繁荣昌盛的风貌，整体端庄严肃。
综上，汉隶以方瘦劲健，骨感为美；唐隶则是以舒展丰腴为美。
《石台孝经》局部
唐代作为中国封建社会发展最辉煌最繁荣的时期，在艺术各个领域都取得显著的成就。书法作为艺术领域的重要组成部分，也取得了显眼的成就。到唐代为止，书体演变基本告一段落，虽然唐代的楷书与草书被后人认为是唐代书法艺术的最高成就，但隶书也是在唐代书法史上一枝独秀。唐隶的艺术价值虽然并不能与汉隶相比较，但是唐隶特有的华贵雍容丰腴的气派形成它特有的风格，其中也有汉隶所没有的。就书体来说，唐隶是隶书在唐代的继续与发展；而在整个隶书史上开拓了一个别致的新风格，有着特殊的地位和独特的审美价值。
唐隶的兴起，为之后各种书体的发展与创新提供了可参照的资料。也为后世对隶书的探索与学习提供了材料。起到了一个承前启后的作用，从清人的角度来看，唐隶的繁荣给清人在探索与追求古体方面给予了可参照的资料。而从创作上来看，清代的书写隶书的大家都可从唐隶中的某些特点与风格进行参照。因此，用发展的前进的眼光来看待唐隶，它依然是具有发展的潜质，唐隶在中国及唐代书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文章摘自：《中国文艺家》2020年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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