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之暖阳轻轻柔柔地洒进书房，泡一壶老枞，拜读同门师弟华飙寄来的《张华飙篆刻集》，欣喜不已。他的作品气息高古鲜活，苍茫朴涩之线条充满着内在张力，一股激宕恣肆、朴实流美之诗意扑面而来。
与张华飙相识缘于同为宽斋刚田之门徒，每于京华同宿一室便彻夜长谈，知他不仅篆刻技艺精湛，且能诗善画，亦会操琴。其左琴右书，自有一种高古清雅之气溢于字里行间。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为己”于华飙即是以艺悟道进道，借艺修己，丰富内涵，增智开慧，充实内心。故而，其为人自然平淡谦和，其作品自是格调脱俗，尽显古意与新姿。
华飙篆刻糅合了古玺与印青铜器纹饰之特征，天真烂漫之趣溢于刀笔之间。其在结体上是一种以动态的中心点向上下左右开放的结构。每个字的封闭空间已被打破，数字乃至一行和全印的空间成为一个有机整体。明清以来的篆刻传统着重于刀法的个性化和篆法的风格化。而华飙却不拘于这种所谓个性的定型化，更倾心于篆字书写之艺术化、灵性化，大胆地将青铜饕餮符号作“古今杂形，异体同势”般的化合一体，从而扩大了“印从书出”之含义，增强和凸现了入印文字的趣味性、信息量、时代感。在形式上，华飙注重印面的视觉效果，追求在出奇制胜中表达出自然质朴、浑厚大气之天趣。
篆刻艺术虽远离了实用印章但又常常落入“印宗秦汉”之崇古观念与流派观念之局限。然而，真要标新立异、胆敢独造，没有独立之人格精神与独到之艺术见解以及独特的个性手法，是不能为之、难以为之的。华飙特立独行，其背后是全部篆刻史与书法史的铺垫，他学过的汉印古玺及虫鸟篆九叠篆及临过的许多金文、小篆、隶行、行书等皆融化于创作中，成为创作的潜在支撑。他以金文字体入印，于处理的线条上厚实与灵动、刚健与婀娜和谐地融为一体，那线条的使转、文饰之点缀皆用心良苦。线条的形变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在本质上产生了线质的不同。用圆笔表现出线条的“骨力”，其难度在于如何透过圆笔线形的“圆”来表现线质的“硬”。
汉字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装饰化特征一直隐含其中，尤其金文大量存在，但又远非单纯的图案化。华飙能够在历史与文化的大背景上凸显自我，与其广泛地观摹师法有直接关系。他以商周青铜器纹饰来对篆刻进行改造，在入印文字上引入青铜纹饰的局部特征，使文字形体具有远古神秘气息的纹饰特征，从而在第一观感上直接超越文字内容的限制，增强了视觉心理的感染力。在章法布局中，他有意强化文字笔画的排叠效应，利用多重线形排叠间留下的字间空隙来营造空间错置的疏密对比。甚而故意增加笔画间凝结团块的锈蚀效果，来强化点、线、面的构成对比。这是一种开放性、参差型的空间构成方式。为了达到表现青铜器纹饰金属铸造坚凝与虚灵并存的线质效果，在用刀上不多做雕琢，放意直取，采用斜侧向线冲刀的技法，在披削中让线条翩翩生姿。开阔的笔域与刀势、精致的点画以及丰满的气韵，给予华飙的篆刻以线条力与美之神采。
华飙曾说，有一天偶然受到青铜饕餮的启示，得到创作灵感，最终成就了他的梦想。这是一个偶然，也是必然，是“蓦然回首”之惊喜，又是“衣带渐宽终不悔”的水到渠成，是由渐修而达顿悟之过程。身处江浙这块传统积淀深厚得有些沉重之地的华飙，能不受其强大的传承性的负面影响，将篆刻这门古老的艺术搞得如此浪漫潇洒，诚为愚钝如我辈钦服。
自来篆刻创新有“印中求印”与“印外求印”两种，糅合是艺术创新的不二法门，但凡称得上大家的，无一不是通才式的人物。只有真正做到将多个艺术门类融会贯通，才可能进入到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才会有高格调、大气象、大格局、大境界。华飙同时涉足多个领域，自然也是对自己有着更高的要求与期许吧。（张华飙，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书法家协会篆刻创作委员会委员）
来源：《中国书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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