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秋风扁豆花

　　暑退凉来，秋风乍起，门前小园里的两架扁豆，花儿依然热闹地开着，随风摇曳，撩人遐思。

　　农村的孩子，是看着扁豆花、吃着扁豆荚长大的。记得小时候，房前屋后，菜园里，篱笆上，小树旁，门楼顶，扁豆藤蔓四处伸着爪儿，逮着什么是什么，攀援而上，缠缠绕绕，盘盘曲曲，争分夺秒地抢占着领地。花儿一路开着，一簇簇、一串串，白的、紫的，简洁、素雅，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引来蝶飞蜂绕。随着花开花落，扁豆荚次第结出，杂于花间，有的嫩白，有的浅紫，如蛾眉，似弯月，与花斗艳。

　　扁豆花，生命力强，从夏一直开到秋。当秋深之时，别的绿叶植物渐渐枯黄、花儿凋谢，可扁豆秧依然蓬蓬勃勃、油油地绿着；扁豆花依然开得红红火火，云蒸霞蔚，在秋日里高调张扬着自己的精彩。

　　扁豆花不仅给人一种不知疲倦、攀援向上的激情，而且给世人奉献出一道清鲜美味，带来一份质朴淡雅的享受。

　　扁豆花是迷人的，文人骚客们每每赞颂之、吟咏之。

　　清朝诗人黄树谷在《咏扁豆羹》中写道：“带雨繁花重，垂条翠荚增。烹调滋味美，惭似在家僧。谷雨方携子，梅天已发秧。枝枝盘作盖，叶叶暗遮旁。伏日炎风减，秋晨露气凉。”清学者查学礼也描写过扁豆花：“碧水迢迢漾浅沙，几丛修竹野人家。最怜秋满疏篱外，带雨斜开扁豆花。”最为脍炙人口的，要数郑板桥撰的那一副楹联了：“一庭春雨瓢儿菜，满架秋风扁豆花。”

扁豆花，还是画家们笔下的尤物。

　　在我的印象中，好像齐白石画扁豆最多，他是从农家走出来的画家，对乡野小品情有独钟，有几幅我特别喜欢，比如《世间草木岂忘情》那幅，纯以水墨出之，重在表现藤蔓之美，线条遒劲老辣，遂润将枯，交织盘绕，穿插有致，虚实相生，清新淡雅。另一幅《扁豆秋虫图》（见下图），豆荚以朱砂勾染，旁有淡花点缀，枝繁叶茂，生机蓬勃，一只秋虫高登在架竿上，独占秋光，怡然自得。

　　画家陈大羽，以大写意花鸟画名世，画风豪情奔放，气势夺人，他画的《满架秋声扁豆肥》（见下图），藤蔓以书法笔意写出，老笔纷披，涩进疾行，浓涂淡抹，墨线淋漓，楚楚动人。

　　说起扁豆花，不能不提几句汪曾祺。汪老先生以文著称，文笔清新恬淡，扁豆花到了他的笔下，实在是美轮美奂。他在《食豆饮水斋闲笔》中写道：“暑尽天凉，月色如水，听纺织娘在扁豆架下沙沙振羽，至有情味。”在他看来，有扁豆花陪着，夜色都是美好的。汪先生能文，且能画，他的画，萝卜白菜，俱收笔端，信手挥洒，以抒胸臆。他自谦说，作画无师法，“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他曾有一幅画，引郑板桥联句为题，将扁豆花与瓢儿菜组合到一起，带着浓厚的生活气息，清新可人。

　　我注意到，好像古人画扁豆花者不多见。清代画家邹一桂，在《小山画谱》中有一段记述扁豆花的话：“此花人多种植，鲜能穷其状者。昔南田作扁豆花一枝，游棚下半月，知写生之不易也。”看来，扁豆花虽非名花贵种，但要想画好她，并不容易。

来源：《中国书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