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法家们~第540篇
文/卢秀辉
来楚生的父亲来荫基，家里人为他集资捐了个小官吏，在湖北古城为官，家中尚有三子一女，生活拮据。1911年，辛亥革命在武昌爆发，来楚生的父亲不得不逃难回到老家萧山，此时来楚生才年仅九岁。1915年春天，父亲来荫基去世，四婶收养了他。四婶对他视如己出，他的学业费用全由四婶支付。
来楚生在湖北省古城县接受了启蒙教育，移居浙江老家萧山生活后，在萧山仓桥小学读书。1918年9月，就读于杭州的崇文中学。崇文中学的美术老师樊羲臣，原来是浙江两级师范的美术教师，曾与李淑同、姜丹书等人共过事，是中国早期挂的上号的美术老师。他欣赏来楚生对艺术钻研的态度，对他书画、篆刻的学习创作进行了系统的指导。来楚生高中毕业后，樊羲臣结合自己的情况，认为学习美术将来在社会上如何立足都是问题，反复劝阻来楚生，不让他报考美术院校。加上继母的反对，继母想让他报考北京大学法律系，将来好帮助弟弟妹妹们。
就在来楚生准备去北京赴考时，他的祖母突然去世了，来楚生居家守丧三月，耽误了北京大学的考期。于是，在北京留了下来，准备报考次年的春季班。在北京期间，来楚生多次找名画家金城，从其学习书画、篆刻。翌年，北大不招春季班，而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正在进行招生，来楚生毅然南下，报考了上海美术专科学校。1924年，潘天寿来上海美专任教时，来楚生还没有毕业，两人从此相识，亦师亦友。
来楚生毕业后，返回萧山，次年与萧山临浦镇“赵鼎新绸布商行”老板长女赵芳薇结婚。。婚后，来楚生在萧山广盛米店工作。1930年的大年初一，赵芳薇产下长子来士龙。岳母因家中子女都在杭州求学，因此，想搬去杭州居住。1933年，来楚生携妻儿随岳母迁至杭州生活。他想卖字画为生，字画铺的老板看了他的字画，都给予了一番鼓励，但是婉言谢绝了卖字画的请求。
来楚生想到了两位老师：崇文中学的樊羲臣先生和上海美专亦师亦友已经回到杭州的潘天寿先生。两位恩师经过商量，为来楚生设计了方案，由来楚生制作一本《楚生印存》册子，潘天寿、樊羲臣分别在扉页上题字，然后由他们牵头，联络了著名画家王一亭、诸闻韵等人，代来楚生在《东南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来楚生绘画篆刻例》的广告。如此这般，来楚生才有了客户群，有了经济收入。1935年，浙江上虞人朱念慈在杭州任地方法院检查官，创立了“莼社”以艺事为乐，参与者有潘天寿、姜丹书、汪庸、韩陶斋、唐云、来楚生、申石伽等二十余人，每周雅集一次。
1937年，抗战爆发，杭州遭到敌机轰炸，12月24日，日寇先头部队开始入侵杭州市区，原本有80 万人的杭州城，仅剩下10万人，杭州城内一片腥风血雨。来楚生随岳母举家四处避难，颠沛于城乡，受尽了磨难，辗转来到了上海，定居于康定东路3弄归仁里，直至1975年来楚生去世，来楚生居此37年没有动过窝。与唐云、张炎夫、白蕉等书画名家常相往还，并共同创办了东南书画社，切磋艺事。来楚生开始在新华艺专教授篆刻课，1940年后，又同时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教授国画。来楚生为人木讷，不善言谈，终日沉默不语，也不善交际，在上海期间靠教书为生，日子过的很清贫，而好友唐云经常帮助他，想办法帮他卖字卖画卖印，才使他能够适存。
1942年，是来楚生最不好过的一年，悲事连连，先是他的妻子赵芳薇在临产时高热不退，不治身亡；几天后，新生女儿也夭折；二十余天后，岳母因为禁不住打击而去世，一个月不到，连失三个亲人，一时令来楚生手足无措，再加上一对未成年的儿女，来楚生陷入了举步维艰。来楚生借晋人温峤燃犀驱鬼的故事，取笔名然犀。赵芳薇死后，来楚生一蹶不振，朋友唐云伸出了友谊之手，开导他走出悲痛。赵芳薇的妹妹赵履真也主动承担来楚生家的家务，并悉心照顾一双孩子。赵履真的善举，让来楚生心生感激。1944年4月，在亲朋好友的撮合下，二人喜结连理。好事连连，来楚生出版了《楚生印稿》。
1946年，在唐云的精心策划下，来楚生在成都路的中国画苑举办了“来楚生书画作品展”书法、国画、篆刻，“三绝”之名响彻上海滩，这是来楚生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个人展览。1947年，他又出版《然犀室印存》，再次回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任教。
1949年5月，上海解放了，人民政府十分重视文化人的生活问题，首先，对他们拨了专门的救济款，让他们先维持好生活。来楚生也拿到了救济款，这位不善言辞的人不知说什么好，只是反重着一句话：“终于有阳光了。”文化局筹备上海国画工作者互助组时，来楚生积极参加了互助组的画扇工作，同时他还在私营同康书局进行写字。1956年，上海画院成立，来楚生被聘为职业画师。有了稳定的工作，有了稳定的工资收入，有了稳定的生活，再也不用为经济发愁，来楚生此时的心情最明亮、最舒畅、精神也是饱满的，他真的翻身了。他的创作激情空前高涨，不停地想创作、要创作。1962年，来楚生调到上海文史馆工作，有了更好的工作环境。
1964年，来楚生因胃溃疡去医院检查，发现患有肺结核，被单位批准他长期休假养病。他过上了只领工资不做事的日子，虽然是因病如此，他这一生忙于生活，何曾有过这样的轻松。他潜心在家一心专于艺术，几年后，他的肺病开始好转，但是胃病一直没有治愈。1972年，来楚生胃病开始加重。1973年2月，来楚生因疼痛难忍，不得不去做手术，但由于延误了最佳治疗期，来楚生病情严重恶化，胃病开始癌变，在手术中切除了大范围的胃，癌症没有得到有效遏制。手术之后，来楚生恢复的很好，创作产量更高，质量也为上乘。在最后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他治印一百余方，1×2尺的画创作了两百余幅。把各种汉碑通临了一次，应酬不在其列。
来楚生在去世前的十五天，还写了一首小诗：
元旦值生辰，
顾名旧闻新，
奈花花草草，
宿墨中推陈。
1974年冬天，来楚生感觉身体不适，再次住院，于1975年2月5日清晨5时与世长辞，享年七十二岁。
1978年11月，由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主办的“贺天健、来楚生、谢之光遗作展”在上海美术展览馆展出，来楚生的作品又一次引起了轰动。他的好友唐云说：“来氏书、画、篆刻无不精妙。而于书，篆、隶、正、草均熟中求生，刚健婀娜；平心憨辣，气势磅礴，不可名状，允推当代杰手；画从书法得来，清新横逸；刻则运刀如笔，饶有奇致，皆不涉前规，开生面者也。”
来楚生的画作，多为写意花鸟鱼虫，尤以小品为主。以篆、隶笔法入画，造型简略，敢用浓墨重彩，浑厚古拙，富金石味。更融入性情，形成自家面目，笔墨简练、色彩明快、格调隽逸、趣味清新。
来楚生治印成就最大，无论是文字印还是肖形印，放眼印坛，难与匹敌。尤其是他的肖形印的创作，更是匠心孤诣，超古越今，独领风骚。他对秦汉肖形印的深刻体会，他对秦汉瓦当砖雕以及北魏造像等石刻的研究，使他“简练概括、破字当头、遗貌取神”。
来楚生书法，四体皆能，他不论行草篆隶，无不气势磅礴，酣畅淋漓，圆浑苍劲，凝练厚重。他的行草书，入帖时进得深，出帖后离得远，故能独辟蹊径，自创新体。他的隶书，并非始自某一古碑名帖，他从临摹金冬心的隶书入手，兼取郑谷口。揉成了风格活泼，冲破了隶书过于严肃庄重的格局。他的篆书，从不刻意为之，而是无拘无束地写。他严守法度，不肆意妄为书，一不纤巧，二不怪诞，能得雅俗共赏。他的楷书，因为写的不多，别人都以为他不能为，其实，他大楷小楷都能，而且也极富个性。他能用浓淡墨在生宣上写小楷。从他散见在其它作品的行楷，也能管见他的楷书水平。
来楚生（1903—1975），原名稷，字楚生，号然犀。别号很多，有负翁、一技、木人、非叶、楚凫、怀旦等，晚岁易字初生，亦作初升。书斋名有然犀室、安处楼。浙江萧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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