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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随笔:柏辽兹回忆录(4-2)

他师从勒絮尔学的不仅是音乐,更多的还有思想本身,如何看待历史、政治与文学作品,训练自己的品位。

这很快就体现到了柏辽兹对歌剧创作的尝试中——也是从他的描述中才知道,歌剧创作实在也是难度很大的事,你不仅要是音乐家,熟练掌握作曲和和声的技巧,要熟悉各种管弦乐器的特性,还得懂文学作品,得研究文学作品和作者本人,之后将之改编为剧本,这里又要熟悉戏剧表演和戏剧建构,最后才是谱曲和制作。

柏辽兹由此创作了一部弥撒曲,需要管弦乐和唱诗班合作的作品。第一次把作品从总谱推向排练演奏,结果就遭遇失败,让他体会到了创作走向演奏之艰难——总谱非常庞大,得靠专业抄写人来抄写,但很容易出错,一旦出错,少抄了一个升调号之类的,就全盘完蛋。

其次是要找到乐队来演奏,找到合适的指挥来指挥。指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柏辽兹后来自己还尝试过指挥自己的作品,他发现自己不具备指挥才能,即便是自己的作品,他也很难做到处理得当。如果是纯商业演出,还有场地租赁这类事情,无一不需要资金——全部要靠雇佣和租赁。

所以,当时几乎大多数音乐家都要靠贵族或商人赞助,才能把自己的作品推向台前——这背后是一个庞大的产业,一直持续至今。

由于柏辽兹私自去学音乐,所以父亲没有给他任何新的资助,这样让他根本无法把自己修订好的弥撒曲作品推向公众。

后来是他一个好友资助了一千二百法郎,让他请到了专业的乐队来处理自己的作品,这才得以在巴黎圣罗什教堂得以公开演奏。

这是1826年,柏辽兹第一次在巴黎公开演出了自己的作品。

比较有趣的,是柏辽兹第一次与巴黎音乐学院院长凯鲁比尼的会面。其实,凯鲁比尼在柏辽兹的生涯中,一直是作为反对者出现的,但是,即便是反对者,两个人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他们相互不喜欢,可内心都很认可对方——这种看起来奇怪的关系,实际上才是一种君子之交

凯鲁比尼当时给音乐学院订立了严格的男女分隔规矩,进学院都要从不同的门进入。一次柏辽兹恰好从女性入口进入了学院,与守门人奥丹发生冲突,柏辽兹冲进了图书馆继续看书去了,奥丹则把凯鲁比尼带到了柏辽兹面前进行质问。

柏辽兹此时已开始展现出他不拘一格,讨厌规则的倾向,对凯鲁比尼的要求嗤之以鼻,凯鲁比尼则怒不可遏,到最后,凯鲁比尼和奥丹要抓柏辽兹,三个人就围着图书馆的大桌子转起圈来——想想那滑稽的场景

这初次会面的不愉快,奠定了后来凯鲁比尼与柏辽兹之间的矛盾基础。还是那样,即便如此,凯鲁比尼后来仍然任用了柏辽兹担任学院图书馆馆长,而且在凯鲁比尼去世之前,推荐了他不喜欢的这位柏辽兹担任巴黎音乐学院院长一职

这不是君子之交是什么。

此时,柏辽兹与家里父母又在音乐事业问题上爆发了冲突,父母不同意他从事音乐事业。

经过多方争取,父亲勉强同意他继续留在巴黎进行音乐学习,而母亲则拒绝再见到他。

受到家里支持的制约,柏辽兹只好节衣缩食地在巴黎音乐学院继续他的学习,同时开始开设长笛、竖笛和吉他班来增加收入,还报考了一个二流剧院的合唱团,成了合唱团的一员,能有微薄的工资。

在勒絮尔介绍下,柏辽兹又开始跟随雷哈教授学习配乐法。这也同样是门艰深的学科——学习了解各种不同器乐的特性、音域、音色、调性,掌握声学传播法则,以学习如何配置乐器,编排相关乐器的乐段等等。

之后他又遭遇了参加法兰西艺术学院音乐竞赛的失败,参赛作品是将《被女祭司撕碎的俄耳普斯》话剧场面谱写成大型管弦乐,作品被凯鲁比尼等人否决了。柏辽兹为此病倒了一阵,差点死于霍乱。

不过这场大病倒是改善了他与父母的关系,父亲恢复了对他的资助,偿还了这个不省心的儿子在巴黎欠的债务。这让柏辽兹得以继续沉心研究管弦乐创作。

巴黎音乐剧院就是他最好的研究室,这里不仅每天上演著名的剧目,总是有顶尖的剧团和乐团,以及明星作曲家、指挥家和演奏家。

柏辽兹不仅不会错过每场演出,甚至于同一剧目,他都会选择不同位置去欣赏,以检验他从配乐法中学习到的声音与位置的关系!同时,他不间断地写乐评和剧评,磨练自己的乐理和审美——这也与他一直都是报刊专栏的签约写手有关。

柏辽兹的严谨与挑剔也逐渐形成——他特别不能容忍任何剧目任何管弦乐,在最经典作品做任何擅自改动——不论是改变器乐,还是省略了某个音符。

他自己写道,有一次听到格鲁克歌剧作品的b小调舞曲第一部分加入了铙和钹,而原作只有弦乐,他就直接大声痛骂起来,语惊四座。有几次他甚至调动了全体听众加入,大家愤怒地要求乐队停止演奏,直到乐队同意按照原作演奏才罢休。

更多的则是柏辽兹听乐段入了神,情不自禁地与旁边也入神的人抱头痛哭,同时也为能遇到与自己有同样敏感的人而由衷地开心。

为了了解到精确的地步,柏辽兹会去研究知名作品的原版总谱,也只有巴黎音乐学院能为他提供这样的条件,阅读总谱,然后从剧场得到检验

一万小时天才理论在这里也得到了应证——柏辽兹在巴黎音乐剧院花费的十小时,可以顶得上其他人在各自条件薄弱得多的地区一万小时的学习时间,条件与环境造就了同样的学习训练时间,其密度和强度的巨大差异。

1828年,英国莎士比亚剧团到巴黎演出,一连上演了几部莎士比亚的名剧。柏辽兹第一次接触莎士比亚戏剧,几乎被冲击得背过气去——他在看了莎剧之后,震撼得灵魂出窍,好几天吃不下睡不着,就跟丢了魂一样

在他看来,莫里哀和拉封丹只是法国的,而莎士比亚才是人类的。为此他有几天都游荡在外,晚上就在草垛上睡一下,天才敏锐的心灵受到巨人的冲击,这种感受怕是只有他们那个世界才能懂

莎士比亚戏剧的冲击,让柏辽兹雄心大涨,他决心把自己过去两年的创作一次性搬上学院的舞台,包括他刚刚创作完成的《宗教法官》,以及被学院否决的《被女祭司撕碎的俄耳普斯》。

好容易获得了学院艺术总监的同意——这样他就可以使用巴黎音乐学院的乐队和合唱团,结果院长凯鲁比尼不同意他使用学院的音乐大厅。

柏辽兹直接跟院长大人理论,理论了半天下来,这个总是对柏辽兹持反对意见的院长大人最终还是同意了给他使用舞台。

这次演出终于算是成功了,相比第一次在圣罗什教堂,这次演出的反响要好很多。

紧接着,音乐学院也迎来了德国乐团的贝多芬交响乐演奏会。今天看起来没什么,在当时的巴黎也算是一个创举。

因为在当时,对于贝多芬交响乐的争议还很多,贝多芬在当时的影响,做个不恰当的类比,好比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邓丽君、李谷一在中国大陆的影响和争议一样,从主流价值观来看,有些离经叛道。

当时认可的两座高峰,海顿和莫扎特,已经是器乐领域的泰山北斗。海顿本人对贝多芬的创作就不赞同,认为音乐创作怎么能采用交响乐这种庞杂的形式。

然而,贝多芬的冲击力是不言而喻的,十九世纪二十年代年轻一辈对之崇敬得无以复加,柏辽兹也是其中之一。在他看来,贝多芬是被乌云遮蔽的太阳。

带着对聆听贝多芬带来的激情,以及大型演出的成功的喜悦,柏辽兹再次参加了法兰西艺术学院音乐竞赛,这一次他拿到了二等奖。

他详细描述了十九世纪这种贵族音乐竞赛的繁复过程——初赛要提交两个作品,规定的赋格曲,以及规定的歌剧乐段,现场就有乐队进行演奏,整个初赛要耗费两天时间,一天写曲子,一天表演。

通过初赛之后,就会进入学院单间复试,单间里有钢琴供谱曲用,参赛者被给几段歌词,为歌词进行器乐谱曲,谱曲时间是22天。

参赛者在22天内可以受到很好的招待,晚餐甚至可以邀请朋友来喝酒聚会。22天之后评委会逐一对作品进行演奏和评价,然后投票决定名次。

拿到一等奖的获胜者,可以连续五年得到每年三千法郎的津贴,可保送去罗马的法兰西学院和德国留学,并且可以免费出入巴黎任意的剧院

1829年,柏辽兹读了歌德的《浮士德》,歌德的诗歌一出现,他的脑子里就已经浮现出乐段和歌剧场景——这就是通感吧。于是他写下了最为著名的《幻想交响曲》,设想极为庞大——需要138名演奏者来进行这场演出。也正是因为设想过于庞大,巴黎尚不具备有这种容纳力和组织能力的剧院,导致《幻想交响曲》的首演没有能办成。

于是柏辽兹又根据莎剧的《暴风雨》谱写了一首规模小很多的幻想曲,找到了皇家音乐学院院长吕贝尔推荐自己的作品上演。吕贝尔读完了总谱之后,同意用巴黎歌剧院来演出柏辽兹这个作品,这让26岁的柏辽兹喜出望外。

抄谱,合唱排练,器乐排练,资金到位,都很顺利,结果是上演当天,巴黎遇上了五十年一遇的暴雨,导致交通瘫痪。只有三百人到了现场观看演出。

1830年,柏辽兹第四次参加法兰西艺术学院音乐竞赛。当他正在单间里进行比赛创作时,巴黎再次爆发七月革命,巴黎音乐学院成了市民的避难所。柏辽兹一边写着谱子,一边看着子弹“在屋顶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撞击在窗旁的墙壁上,迸裂为碎片”

革命在他们这群音乐学院学生看来,更像是一出狂欢——考试结束后,柏辽兹带着手枪走上街头,加入了游行的工人,以及国民卫队的行列。

在街头嬉戏时,一种来自民众的自发式的音乐感受冲击了柏辽兹——他第一次跟最普通的民众在一起,完全发自内心深处的喜悦,自然而然地发出合唱的声调,他和民众们一起唱着马赛曲,一边回想起自己为马赛曲做的交响乐队伴奏的合唱曲,由衷地感到,管他什么高声部低声部,只要能够发声,只要心脏在跳动,那就是好的音乐

在这一瞬间,他领悟到了马赛曲的作者鲁日·德·李尔在创作时的心境,由此把自己重新谱曲的马赛曲总谱给鲁日寄了过去。鲁日为此还给了柏辽兹以热情洋溢的回信。

这一次音乐竞赛柏辽兹拿到了一等奖。

他的《幻想交响曲》终于可以在学院剧院上演了,这是荣获这一音乐竞赛桂冠者的殊荣。拿到这个大奖,让柏辽兹的声明一下子在西欧音乐圈响起来。

第一个冲着这个奖项获得者来拜访的人,居然是李斯特!两人开始谈论浮士德,从此建立了终身的友谊。

1830年柏辽兹按照法兰西艺术学院要求,第一次到了罗马,在法兰西艺术学院开始寄宿学习生活。

在这里,他结识了门德尔松。中间还发生了一段插曲,柏辽兹并没有明说,但可以猜出来是在巴黎的小情人与别人结婚了,盛怒之下的柏辽兹想即刻回巴黎杀掉情人和她的丈夫。不过,却由于法国革命的原因,法国人到哪都受到怀疑,他只是刚出了罗马,到处都寸步难行,由此作罢。

除了这段插曲,柏辽兹在学院的生活非常惬意,他对同伴们活泼的描述,让人想起霍格沃茨。他最喜欢的事,是拿着拜伦的书,到圣彼得大教堂的告解位上静坐,聆听旁边两眼泉水的悦耳声响,一切都是幽寂的,头顶就是壮丽宏大的穹顶。

柏辽兹还用他生动的文笔,描绘了十九世纪三十年代罗马生活的浮光掠影——依旧带有传统的肥硕发腻的浮华色彩,市井的五颜六色、肮脏纷乱,与上层的精致奢华形成对照。与其他地方所不同的,不论是哪里都存留有历史的厚重。他和同学一起逛黑暗的咖啡馆,低俗的德国酒馆,在街边重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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