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与酒

       每当村里办红白喜事，白酒是必不可少的，在我们这酒文化特别浓厚，无酒不欢、无酒不成席，可以想象如果没有酒这个世界会缺多少乐趣，唐诗宋词会变得暗淡无光。

      李白的佳品众多与酒有关，如李白的经典代表作《将进酒》中的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道出了李白对酒的喜爱；大诗人王维代表作《送元二使安西》中的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影响华夏上千年；千古才女一代词宗李清照在巜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中写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写出了作者青年时代对酒的痴狂。

      酒是一种文化，是一脉相传的历史，是一种芳香，是一种兄弟之情，是一种父子之爱、祖孙之情，三杯酒下肚，祖孙之情溢于言表。

      我家众人皆爱酒，祖父几乎天天喝酒，叔叔是每天必喝，父亲年轻时也是经常喝，我与弟弟甚爱酒，所有这一切都来自于祖父、祖母的传承。酒就是祖父的命，今天就聊聊祖父与酒的故事。

       一、喝酒起源

       祖父出生于1918年，正是中国的新文化运动时期，但是这种先进的思思浪潮对我们这些偏僻的农村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我家世代是农民，家境比较贫困，但幸运的是祖父是一个木匠兼石匠，手艺来自曾祖父，祖父的手艺非常好，方圆二十多里之内非常知名。

       祖父不仅家具做得好，而且花纹雕刻也非常不错，也喜欢石碑雕刻。祖父雕刻的现存石碑很多，字迹沉厚有劲，线条优美，可当艺术品欣赏，现代人的雕刻技术与他相差甚远，别说欣赏，看着就感觉别扭，毫无艺术之感。

       正是因为祖父手艺高超，所以祖父的业务不断，不是做家具就是雕刻石碑。每当业务完工之时，业主都要宴请祖父。面对主人的热情，祖父也不好意思拒绝，酒是必备品。慢慢地喝上了酒，并且越喝越多，导致祖父对酒特别痴狂，无酒不欢，一天不喝难受，一星期不喝感觉白活了，心急如焚，抓耳挠腮，浑身上下躁动不安。

      祖父因少年家贫，喝酒较晚，第一次喝酒是1936年，那年他正好十八岁，业主连倒三杯酒，喝下之后，脸便发红，但是入席三杯酒，不得不喝，除了麻辣之外也没感觉。那时家家户户都比较穷，不过那时鱼特别多特别便宜，招待客人首选用鱼。鱼上桌后，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鱼头正对着祖父，我们那向来有头三尾四之说，祖父又连喝三个，感觉一点事也没有，越喝越兴奋，第一次喝酒竟是如此之爽。

        二、祖母见祖父

        祖父当年跟我讲了两次喝酒，第一次是祖父的第一次喝酒，第二次便是祖父在祖母娘家喝酒的情形。

       祖母的娘家是一个大户，与我们村相距三里地，村庄叫宁家庄，全村都姓宁。祖母的父亲曾任县警察局局长，不过英年早逝，才导致后来家道中落。祖母虽为女子，却喜欢看书，四大古典名著全看过，会写字，在以前无才便是德的年代，这已经非常不错。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祖母会喝酒，天生海量，可以说巾帼不让须眉。

      1938年祖父去祖母娘家做家具，牵线人是曾祖父的徒弟李虎，说祖父是个好木匠，于是祖父便去了，人常说姻缘一线牵，祖父与祖母的相识便是㝠㝠之中，自有天意。

       农历三月初期，百花盛开的季节，祖父一路走来尽是春色，柳树吐绿，杨树发叶，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阵阵花香沁人心脾。走到曾外祖父家，祖父也不休息，甩起膀子大干，祖父做出的半成品出来之后，祖母赞叹不已。祖母是家中老大，曾外祖父病逝后，许多事情需要祖母做主。

        看着祖父雕刻花纹，以及在家具中刻字，令祖母对祖父大生好感，整套家具做好后，美仑美换，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祖母一家人甚是高兴，设宴招待祖父与李虎。席间笑声不断，祖母给祖父连连敬酒，祖父是一饮而尽。后来祖父与祖母连碰三杯，祖母也是一饮而尽，尽显巾帼不让须眉本，让祖父大吃一惊，双方共碰十二杯。

      此时祖母脸色微红，白中透红，艳丽多姿，让祖父心猿意马，直看祖母，祖母也对祖父脉脉含情，正是郎有情妾有意。李虎一看，我不是现成的媒人吗？李虎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曾外祖母心花怒放，连连称赞祖父，这就是缘。

       三、我看祖父喝酒

       自从祖父喝上瘾后，几乎每天都要喝酒。到了八十年代初期，祖父早已进入花甲之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木匠活早已不干，酒钱来源于大姑。大姑父是村支书，祖父每去大姑家必带几瓶酒。

       酒一来，祖父便叫来三五个酒友，弄六个下酒菜，我负责倒酒水，标准是茶七饭八酒满杯，入席三杯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便进入讨论叙旧怀节，热闹非凡，聊聊奇闻异事，我在旁听得津津有味。

       接着便进入第二轮通关环节，可以猜大小有无、可以老虎杆、也可以剪包锤、也可以猜媒，总之败者喝，喝三对方陪一，全部轮流一圈，约一个小时。这一大圈下来，大家都有七成醉意，然后大家休息半个小时，准备第三关。

       这时到是发泄的时候，有人大骂天地不公，有人高歌一曲，其中我听到一个人歌声太悲哀，但唱音特别青脆，虽然当时只有六岁，但我却记住了前面几句，内容正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若天年以后，才知道这是李叔同名作《送别》。但是哪个唱歌的大胡子自此以后再没见过，可能他心中有许多悲伤吧，他一定懂得诗书，不知祖父如何与他相识。

      半个小时到，开始最后一轮PK。不是你找我，就是我才你，喝酒要喝爽。三杯不行，就五杯，不到半个时辰，有人鼾声如雷，有人直接趴在桌子上，更有人说梦话，甚至有人哭笑，哭哭笑笑，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就这样一场痛快酒局至此结束。

      谨以此篇小文纪念祖父逝世四十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