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源远流长的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对于山水景物的描写,可以追溯到“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诗经时代;东汉文学家马第伯的《封禅仪记》,第一次用散文的语言,真实、具体、形象生动地描绘了东岳泰山的风貌;魏晋时期的山水诗、唐代的山水诗,可以说是描写山水的一种独特文体。但这些都不属于真正的文学意义上的山水游记。
但直至中唐时期,柳宗元《永州八记》的出现,才使以散文为载体的山水游记成为一种独立的文学体裁。可以说,《永州八记》是山水游记的开山之作,而柳宗元也成为山水游记的完成者。
那么,为什么说柳宗元是山水游记的开创者和完成者呢?这里,首先要说一下什么是文学意义上的山水游记。
第三就是游记的独立性。游记是独立的篇章,包含部分描写山水片段的文字自然不能视为游记。
因此像北魏晚期郦道元撰写的《水经注》,虽然有对河流的描述,但此书是以《水经》为提纲,记载河流以及与河流有关的历史遗迹、人物掌故、神话传说等,书中的山水部分不能独立构成篇章。也就是说,《水经注》是一部综合性地理著作,书中的河流记载不能独立成篇,所以不能归为山水游记。
最后,山水游记是由游踪、景观、情感这三个内在基本要素决定的。游览名山大川,记叙行踪、描写景物、抒发情感,是中国古代文人墨客记录行迹的一条重要路径。
综合考量山水游记的这三个特点和基本要素,唐代文学家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具有山水游记的以上三个特点,柳宗元是我国文学史上第一位大量创作山水游记的作家。可以说,柳宗元是山水游记的完成者。
柳宗元的《永州八记》是山水游记散文的开创。这八篇散文体裁的游记不仅对永州地区的八处景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描写,而且结合超然物外的人生哲理对人生际遇进行了探讨。
柳宗元的《永州八记》在山水形象的塑造、艺术手法的运用、意境的创造、思想感情的抒发、游踪的记写、散文语言的创新诸方面,无不达到纯熟自如的程度。
正所谓笔墨融于山水之间,方有传世文章出世。柳宗元把自己的人生际遇和人生感悟融入对山水景物的描写中,给山水景物赋予了灵性和情感色彩,也给山水游记赋予了理性的色彩,提高了山水游记的审美价值。可以说,柳宗元是山水游记的完成者和集大成者。
《永州八记》包括《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这八篇游记是柳宗元在永州(今湖南永州)时期完成的,前四篇作于法华寺,后四篇作于柳宗元居住愚溪期间。
贞元十七年,柳宗元调离长安,任蓝田县尉。两年以后又调回朝廷,任察御史里行,与韩愈、刘禹锡同朝为官。
永贞元年,唐顺宗任用王叔文执掌朝政。时年三十三岁的柳宗元是王叔文幕府中的重要成员之一,被提升为礼部员外郎,与王叔文等推行了一系列革新措施,史称“永贞革新”。
同年八月顺宗让位给太子李纯、即唐宪宗,王叔文、王伾领导的革新遂宣告失败,王叔文等人全部被贬,史称“二王八司马事件”。九月,柳宗元被贬为邵州刺史,十一月,途中被加贬为永州(湖南省永州市)司马。
永州,位于湖南省南端,五岭北麓,湘粤桂三省区结合部。永州古称零陵,因舜帝南巡崩于宁远九嶷山而得名。又因潇水与湘江在城区汇合,永州自古雅称“潇湘”
元和四年,柳宗元到达永州后,居住在城内东山法华寺,对河就是西山,西山,指潇水西岸南自朝阳岩起,北接黄茅岭,长亘数里起伏的山丘,即现今的娘子岭一带。柳宗元过河游览西山后,写下了在永州的第一篇游记《始得西山宴游记》这篇游记。
游览西山后,柳宗元过了几天又去了钴鉧潭。钴鉧潭在永州市零陵区河西柳子街柳子庙右侧愚溪西北面,钴鉧潭河床底面都是天然石头,凹陷甚深,潭面像熨斗,古代称熨斗为钴鉧,所以此潭又名“钴鉧潭”。在这里,柳宗元写下了第二篇游记《钴鉧潭记》。
西山之游八天后,柳宗元游赏了愚溪旁的西小丘与小石潭,因而写下了第三篇游记《钴鉧潭西小丘记》和第四篇游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
后来,柳宗元离开法华寺,选择居住在愚溪。愚溪,水名,本名冉溪,在湖南省永州市西南,柳宗元居住在这里后将其改名为愚溪,并把位于愚溪东北的一口泉命名为愚泉。
柳宗元沿愚溪而上,在袁家渴写下了他在永州的第五篇游记《袁家渴》。元和七年,柳宗元从袁家渴沿潇水而上,来到石渠,写下了《石渠记》;从石渠沿潇水而下大约一华里,再翻过一座土山,就到了一个村,村子北面有一条小溪,从村前田洞中间流经村旁,穿石拱桥,入潇水,柳宗元在这里写下了《石涧记》。
元和九年,柳宗元在永州愚溪之北,过东风大桥到朝阳街道,沿着往北的山路而上,来到小石城山,他在这里写下了《小石城山记》,这篇游记是柳宗元“永州八记”中的最后一篇。
对自然之美的着力描摹是柳宗元的山水游记“永州八记”的最显著的艺术特色。在描写自然之美时,柳宗元通过自身高超的文学修养,融动与静、虚与实于一体,以游记的方式全景式地再现了永州八景。
柳宗元笔下的山水景物动静结合得十分巧妙。如《钴鉧潭记》中的流水“其颠委势峻,荡击益暴,啮其涯,故旁广而中深,毕至石乃止;流沫成轮,然后徐行”,在作者笔下,钴鉧潭的流水呈现出奔涌、湍急、舒缓等各种形态,这是极具动感的美。
再如《钴鉧潭西小丘记》中的山丘,是“其嵚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马之饮于溪;其冲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罴之登于山”的状态,这是对静物的描写,柳宗元笔下的山丘极具静态之美。
柳宗元山水游记对后世影响巨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描写的自然之美。山水游记要求在游踪中描写景物,如果说记叙情感是全文的骨架,那么自然之景的形象描绘就是全文的精华,而柳宗元将这一点做到了极致。在描写自然之美时,动与静的自然结合,虚与实的巧妙幻化,形与色的无间构形,都通过他精湛的笔墨展现得淋漓尽致。
《永州八记》多是对实景的描绘,但也有虚实结合的描写。如在第一篇中,柳宗元如是描写登上西山时的眼前之景:“其高下之势,岈然洼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攒蹙累积,莫得遁隐。”这虽然是实景,但柳宗元也用虚实结合的手法表现出西山的高峻险拔。
在小石潭前,当柳宗元看到水中的游鱼时,他用细腻的文字描摹刻画了游鱼的状态:“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
柳宗元实写游鱼姿态,虚写清澈见底的潭水。鱼儿优哉游哉的自由和潭水清澈见底的在柳宗元虚实结合的写法中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平衡,这也是一种惟妙惟肖、无与伦比的美,读来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
柳宗元描绘山水时强调形与色的组合关系。形,即山水景色的空间构造;色,即柳宗元山水游记体现出来的绘画美,由色彩和线条组合成妙不可言的山水图。在景物的描写中柳宗元特别突出景物的色彩感染力。
如《袁家渴记》中的:有小山出水中,皆美石,上生青丛,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岩洞,其下多白砾;其树多枫、柟、石楠、楩、槠、樟、柚;草则兰、芷,又有异卉,类合欢而蔓生,轇轕水石。”
在这一连续的极具视觉体验的景物描写中,景物的色彩就有白砾”之白,草木之青,花之艳美,各色草木齐聚,这样的描写使得画面明媚秀丽、动人心扉。柳宗元善于写景物,或是将不同景物依次排列描写,或是虚写同一景物的不同形态,都能物尽其态,自然天成,达到形与色的完美统一。
在这八篇游记中,柳宗元将文学艺术手法运用得出神入化,不着痕迹,语言也有一种动人心扉的感染力。此外,柳宗元把自己的人生际遇融入对山水景物的描写中,赋予山水景物以灵性和悲情色彩,同时融合人生感悟,给山水赋予了理性的色彩,提高了山水游记的审美价值。
至此,柳宗元以“永州八记”为代表的记游作品,无愧地标志着六朝以来的书札体的山水小品,在柳宗元笔下已确然成为一种独立的文体———山水游记。可以说,柳宗元是山水游记的散文大家,山水游记在柳宗元手中大放异彩,他是山水游记的真正完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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