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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往事|19、古刹

雄村慈光庵

19.古刹 

名山多古刹,古刹藏名山。

在我的感觉中,越是少了村庄炊烟,人迹稀无的大山深处,越多古庙宇古庵堂。和尚也好,尼姑也罢,选择了一盏青灯,一只木鱼,双手合掌,口中喋喋地一辈子不食人间烟火,也就没打算和俗人交流。一个遍布祟山峻岭、古木参天的徽州,为古刹的留存提供了必要的地理条件。几个行人,手拄木杖,毫无心思地寻古探幽中,说不定就能在一处奇绝的山巅上,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和云蒸霞蔚的迷雾,搜索到那似有还无的古刹身影。

稍有名气的古刹是藏不住身子的。我不知道,一个人要到一种什么程度才能心念俱灰,抛却尘世所有牵挂,去了一头青丝,遁入空门之内。所有的文学作品、电影电视剧中虽有诸多描绘,以我之见,也仅是说了个九牛一毛而已。空门中,名落孙山中有之,深仇大恨者有之,情断心死者有之,一心礼佛者亦有之。除了最后一种,诸多种种只是选择了逃避。这是一种无法面对不敢面对生活残酷者的选择。这样的选择谈不上有多少高节和诚意。但无论如何,正是有了这一逃避,庙宇庵堂也就存在和兴旺了。

历史上的某一天,一位后生在一个村庄里突然消失。父母和族人满地寻找,却终不可得。后生独自在一条长满蒿草的小道上游走。他在逃避,逃避世态的炎凉。他心仪的在水一方的佳人最终没有兑现承诺,或者说经不住礼教的威压,嫁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踏上征程的时候,他什么都在想,也什么都想不周全,更准确的说法是,这时的他只是一片空白。荆棘撕破了衣摆,劳累消瘦了容颜,他倒下了。一个好心人的救援,或者只是一场雨的滋润,后生重新站了起来。他用一双手,在自己倒下的地方盖起了一座茅庐。为了生计,他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逢上雨雪天气,必定拿出一两本书籍来吟读。

这是我想象中的庙宇的最初模样。

小溪丛林寺

后来,后生因了自己的学识,不断地为周边的村民指点迷径。后生攒下了名头,也就受到了他人的尊敬和资助,茅庐砌成了砖木房子,盖上了瓦片。后生长成壮年,变成老者的日子里,庙宇也随着他的年龄的增长不断壮大。也许某一天,一位父母为了感恩,或者更确切地说只是不想让他们的儿子因饥饿而死亡,他们送来了众多儿子中的一个,原来的后生现在的住持也就有了衣钵……在时光的催促下,庙宇摇身成了古刹……立在古刹内的菩萨和它们的建造者传承者一样享受着香火……袅袅升腾的烟尘,一飘就是百年千年。

年代的车轮让我们的视线无法企及,可以逾越的只能是思想。我最早见到的庙宇,应该说成庵堂,也就200多年历史。1989年中学毕业后的暑假,一个学生时代最为轻松的日子里,我和同学来到了宰相故里歙县雄村。那时候,雄村人还没有认识到,曹文埴曹振镛这对父子宰相还能为一个村落带来什么。我们是慕名而来的。村人指着江对岸的一个并不雄伟甚至窄小的房子说,那就是了慈光庵了。

作为庵堂,其结构自然与普通民房不一样。目力所及的庵堂正面,漆成了黄颜色,与我所认可的庙宇古刹极像。由于少了舟楫,也就不能近距离观瞻,只能望江兴叹一回作罢。那时尚处一个不求甚解的年纪。离开了,也就不再有遗憾。但多少心中挂了个未解的结。20年之后,徽杭高速从江面掠过,加了挂桥,方便两岸往来,我也就有了走进庵堂的机缘。只是这时,已经不再是庵堂,而是庙宇了。沉寂了200余年后,庵堂来了一挂单和尚,在此修行接受香火。只是当地人还一口一个“尼姑庵”地叫着不肯改口。

我见过和尚,只是没有交流。和尚长得肥肥胖胖,满面红光的,一副十分滋润的模样,多少与想象中的高僧样板相去甚远。和尚的到来,让曾经的破败的庵堂焕发了生气。拾级而上,庵堂内香烟缭绕,四墙字画满壁,正堂中间一尊菩萨,案上一个大香炉,插满了香火。许是刚走的一拨信男信女奉上的。还有一只功德袋,接受捐赠;一块功德碑,记载着捐赠者的名字。庵堂正在扩建,功德碑是为扩建准备的。

该是解结的时候了。村人的繁杂叙述可以简单地概括成以下文字。曹文埴(1735~1798)是乾隆二十五年(1760 年)传胪(二甲第一名进士),进京为官时,其子曹振镛年方5岁,生性聪慧却极顽劣。雄村曹家有供子侄读书的竹山书院,可曹振镛到了该读书的时候,依旧不思用功,其姐多方劝导教诲,竟无丝毫作用。一天其姐复劝道:“汝不用心,将何以登堂入仕,承继父业?”曹振镛夸下海口:“他日我定为官,且胜吾父。”其姐有意激他:“你若为官,我当去千里之外出家为尼。”曹振镛从此刻苦攻读,果然不负其姐所望,考取了进士,官至军机大臣,权倾朝野,留下“宰相朝朝有,代君三月无”的佳话。于是其姐坚守信诺,坚持出家。曹振镛苦劝无效,又怕她在千里之外孤苦伶仃,只得借当地俚语“隔河千里岸”之意,在渐江(新安江主源屯溪至浦口段称渐江)对岸建了一座“慈光庵”供其修行。慈光庵与竹山书院隔江相望,仿佛一双凝视的眼睛,激励后人奋发勤学。雄村曹氏一族攒下的足以留传千古的名头,就这样与一座庵堂连在了一起。

释也农(2020.11辞世)书法作品

后来,我还游历过绍濂小溪的丛林寺。小溪丛林寺,又叫小溪院,桂溪寺,为歙县第十丛林(大寺院),俗称丛林寺。丛林寺唐太和五年(831)始建,宋宣和四年(1122)毁于兵燹,明天启六年(1626)年大修,清同治七年(1868)项恒尧、项维祥倡修,为歙县有名的千年古刹。

丛林寺保存尚好,只是与一个村落大过接近,倒是少了该有的神秘。殿后墙体上有丁云鹏所绘的24幅水墨观音罗汉像,因年代久远,部分图案洇散。即便如此,这些画作依旧是丛林寺的镇寺之宝。

前些年,留守寺庙的是当地村民释也农。释也农做着木匠手艺,参与过徽州府衙的修建。终因身体多疾,外加写得一手小楷,于是在家抄写经书,换钱度日。释也农之父原为丛林寺最后一位住持,解放后还俗,娶妻生子。其父因感怀寺庙寄养之恩,遂以释为姓,多年来家人一直生活在寺庙里,成了一座古刹的最后守望者。最近几年,我没有再踏足小溪,不料故人已然辞世。

林黛玉的扮演者陈晓旭的出家和离世,给世人的冲击是相当大的。“花榭花飞飞满天,红绡香断有谁怜?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一首《葬花吟》如泣如诉,动人心魄。我不知道是陈晓旭把角色演进了生活,还是角色原本就存活在生活之中。我知道的是从此一个妙真的尼姑和长春一家叫百国兴隆寺的庵堂烙进了记忆。

历史兴演了一出有关文化的争斗。徽州历史上的大多庙宇庵堂在一夜之间捣成一堆砖瓦。推倒的砖瓦又在一个个不眠之夜成了邻近村落的建筑材料。落在今人眼中的大抵只有一个遗址了。存在的已经受到了保护,部分失却的也在逐步恢复之中。我在想,就算把一切都恢复成原有模样,还能还原数百年前来香火熏制的灰尘么?

一天天的日子构成了历史,历史没有断层。人类割裂了历史,人类也在不停地缝合历史。可再好的手术,也会留下疤痕。今人能做的,只是让疤痕不致太于显眼。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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