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金滩：淘尽黄沙始见金
江伟民/文
2017年12月，笔者与汪观清先生在歙县坑口中心学校。
临近谷雨，油菜花卸下一身金黄，结荚生籽，向着丰收迈进。人间四月芳菲尽，少了诸多绚丽多彩的表象，世间万物仿佛经历了一层喧闹又重新回归宁静。
我们来到了坑口乡的北岸，一个叫金滩的村子。沿南（南源口）深（深渡）线，顺新安江东进，过妹滩水电站，便是金滩。2008年，村级区域规划调整，金滩与沿线的汪龙坑、薛潭三村合并为金龙潭。
金滩村不大，全村七成汪姓，为汪华七子爽公后人。2009年上海金滩同乡联谊会、金滩村人汪志达、汪志远合著《徽州古村落金滩村百年录》一书，较为详尽地介绍了一个村落的民俗风情和发展变迁。
金滩原名为舟川，后来发现村下河滩蕴藏金粒，遂改名金滩。村庄沿江而设，一字排开，像极了船形。以村落形状名村，自古有之。其后更名金滩，倒是可以想见曾经众人汇集、大浪淘沙的劳作场景。至于村名由来，曾有文史专家称，金滩面对一峰，状若“金”字，遂名金山。那么金山所对村落名为金滩，也就顺理成章了。愚以为，两种说法并非非此即彼，合二为一或更为妥帖一些。
在历史上，金滩村素有端午划龙船、游新安的习俗。端午前后，村人穿戴一新，把村中供奉的“七老爷”座像抬至船上端坐，众人喊着号子划船出游，祷告祈福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有一年端午，龙船才刚出发不久，就遭遇暴风雨，浊浪滔天，竟致龙船翻沉。待得众人游上岸来，座像却早已被洪水冲走，一冲冲到了下游的九砂。
此时，九砂有两个猪贩经过，看到河面上金光闪闪的，冲下来一个菩萨，他们就捞了起来，等到金滩人赶到索还时，两猪贩说，他们的村子要一起分享七老爷。
对于座像来说，落水之难，倒是多了两个村子的信奉；对于金滩来说，总觉得没有保护好祖先座像，自此端午不再划龙船。一个民俗从此封存。
金滩村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已有700余年，由此可推建村时间为宋末元初，或更早一些。汪姓入驻后的数百年间，方姓，吕姓，章姓等数姓相继迁入。章姓迁入金滩仅160多年历史，传到章名顺一代时，凭着一股子狠劲，发大水财，一跃成为在上下游深渡、渔梁等埠口拥有店铺的大族，绝非易事。村人大抵知道章家的发家史：章名顺胆子大，新安江发大水，江里都是木材，他一个人划一条小船，打捞木材，等于发了一场大水财。
作为新安江畔一个普通的小村落，金滩之所以能够引起外界的重视，这与一位“牛人”有关。他就是旅沪画家汪观清。
汪观清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上海市美术家协会理事、安徽黄山书画院名誉院长，被誉为继黄宾虹、汪采白之后歙县籍成就最高、影响最大的国画家之一。汪观清新安艺术馆就是汪观清的祖宅，该馆占地面积1300多平方米，建筑面积800多平方米，2017年4月20日建成开馆。艺术馆存有汪观清书画作品100余幅，军事体裁连环画作品600多本，涵盖了汪观清从艺以来各阶段的艺术作品。汪观清10岁离开家乡沪上求学，通过不懈努力，终成一代大家。
汪观清有着浓厚家乡情，一口地道的歙南方言，至今未改。这也是他为什么人至耄耋、却依旧斥巨资200万元在家乡建馆的原因。家乡人称：少时走出一个汪观清，老时还你一座艺术馆。开馆两年来，学习参观者众。此馆俨然成为金滩村的金字招牌，吸引着四方的脚步和眼球。
2017年4月，笔者在汪观清新安艺术馆开馆现场采访 右前一为汪观清
汪观清新安艺术馆中间一屋照壁上头，所悬之像便是其祖父汪焕章。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知道，汪焕章年少时家中特别贫困。俗话说，人穷志短。而在历史长河中，人穷志长者亦不乏其人。红顶商人胡雪岩拾金不昧的故事，算是在汪焕章身上重演了一回。有一次，汪焕章积肥途中，过一路亭，见有一包，打开一看俱是金银细软，还有不少银票。一下子见着这么多财物，十来岁的汪焕章并未见财起意，而是坐等失主。失主是当地在山东一代有名的商人，一见汪焕章诚实守信，的确是棵好苗子，便留下姓名地址，嘱其日后去找。
在山东商人的帮助下，汪焕章做起了买卖，开起了自己的商号“恒盛祥”。后来生意越做越大，把家乡的诸多后生都带到了江苏、上海一带，一个家族逐渐发达起来。这也为少年汪观清沪上求学打下了基础。
金滩人流传着一句俗语：金滩一笼统，出不着一个秀才种。数百年间，一个村人为着生存在努力打拼，上私塾读书成了一种奢望，故此才会遭人讥讽。有了一定的物资基础，村人汪金荣着力办学，在济南从商的汪致和继承其志，致力家乡教育。
历史更迭，沧桑多变。我们站在一幢仅存四面墙体的老房子里，充盈着生机的翠绿竹叶随风摇曳。金龙潭村村委会主任汪勤文介绍， 村里倒塌的老屋有不少，大多是众家房子，心不齐，就倒掉了。近几年来，大家似乎看到了老房子的历史意义，保护的力度空前加大了不少。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我们眼中那些司空见惯的徽派古建，一样离不开时光的滋养，岁月的淘洗。终究它们会以整体的力量站立起来，站立在那片叫做徽州的土地上。
柳条倒垂，古樟婆娑，嫩芽泛香。倒映一江碧水，甚是清幽静谧。行走其间，宠辱皆忘。樟下一庙，仅存两面墙体。在历史上，金滩村祠堂庙宇众多，现已大抵毁坏，古迹无存。历史已经远去，可只要我们用心，依旧能够感知属于一个江畔村落的曾经过往，属于一个历史节点的耀人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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