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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古黄坑院


有了具体的位置找起来就很容易了,村民说古黄坑寺没了,几块破石头在前面坞口。于是按着指引方向,左拐进了山坞,沿小溪几百米有一山嘴,我想应该就背后就是寺庙遗址了。拐过弯果然是一幢开阔很大的平房,平房前是一堵古石岸,两只老掉牙的石狮守在石岸两头。寺庙拆了做了木材加工厂,寺庙痕迹可以说是“音信”全无,庙的位置十分优越,在直坞的右侧凹进一椅背,古寺就依椅背而建,背靠来龙,左右扶手,前向开阔朝阳,只是这么好的风水宝地,也落得如今这个地步。
关于古黄坑寺的历史,《四库全书》是这样记载的:“郡之南,五十里曰:黄坑,环黄坑十里,仅一刹,唐太和建也。皇朝大观间,僧特盛,屋不足,容析三小院居之”。可见古黄坑寺的历史之久了。


问一老者可有记事石碑,他指着右向的几幢破屋说,碑在残垣断壁的杂草丛里。再打量“破屋”原来是寺庙里的療房,为僧侣们生活们区域,走近去碑就躺在地上,周身长满了杂草。这是一块寺庙的“古黄坑寺”大门匾额,石板长达三米,想必这寺院的大门是何其宏伟,更为难得的是这书法就是大名鼎鼎的董其昌,如此一块重量级的文物躺在这荒效野外,真是令人痛心。
乔老爷微信里说,古黄坑寺旁有摩崖石刻,我环顾四周,摩崖应该在寺院后的山边上,于是走到后山茶棵地环视,发现左右均有石壁,是古题壁的地方。再近视果然在后山的右边,石壁从山体翘出一平面,面积不到平方大小,题字是“道岸仙登”四个字,题壁无年款作者,空留一方佛陀让人去无限遐想。


其实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寻访乔老爷发的禁碑,因门打不开,碑刻的具体内容不是清楚。碑在何处呢?他说在靠山边一幢二层楼的房子里,寺院已是村头了,那么我们只好往回走,大约三十米左右靠山边有幢二层小楼,看样子有点像拼掉的小学校,一问小乔说是的。这么多年访碑,总是有直觉,不仅是这次,很多时候都证明了这种直觉,也许是这二十年来访碑的成功经验吗,我想应该是的。
到了遗弃的小学校,每间教室探望,就是没发现碑刻,难道搬走了吗,不可能。这样一块碑刻是不会轻易去移动的。再找果然在中间一间教室里发现了禁碑。原来碑刻是红麻石,上面落满了尘埃,与地面灰尘颜色一样,不仔细跟本发现不了。碑找到了,可门又打不开。找人问钥匙,都说不知道,问旁边村医疗所村医,他也没说什么,帮我从房子周围绕一圈,说楼上二楼可开门下到一楼,我从二楼平台果然将门推开了,下到一楼开了门。


碑是康熙八年二月徽州知府曹为永续寺院香火,根据休宁贡监生员程秉慥等人反映,寺院自唐以来,历有田园屡造祠宇,赡给僧众,崇奉香灯。近来寺院管理不善,寺产田地零落,庙貌荒凉。为此,对寺院资产重新进行清丈登记,并环吁府主给于示禁,并勒石立碑以警后人。
其实冬季是不适合做拓片的,考虑到这碑是红麻石,且碑刻置于室内应该是容易干燥,正值正午阳光明媚,便想做个拓片。于是洗碑贴纸捶打,只待干燥。正当我上墨之际,刚发干的宣纸怎么发现返潮了?我左右不得思解。既然纸贴上去了,干脆赶紧拓吧,效果也只有听天由命了,匆匆拓完,仅管墨色有些晕散,字迹还是可读的,揭下拓片拿到太阳下晒干,也算是一种经历吧。事后我想,山区久雨放晴,碑虽然看似干燥,可碑处山旁,湿气已润涵在碑体里面,一旦空气湿度下降,碑内的湿气就会外泄,宣纸就会返潮了,着来做拓片也是有学问的哟。

离开古黄坑寺,我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幅美丽的寺院,青山之郭,红墙黛瓦,暮鼓晨钟,三五文人雅士,携琴踏访。这样一个寻幽探古的佛家净地,对于一个“性和易,通禅理,萧闲吐纳,终日无俗语”的董其昌来说,当然不会错过踏访的机会,于是主持与书圣一番禅学探讨之后,便铺开宣纸挥笔写下了“古黄坑院”大门石额。

要说董其昌为题“古黄坑院”额,应该还有一段佳话。歙县定邦村与休宁县榆村毗邻,明朝时,定邦村一带都是休宁县榆村木材巨贾程爵的地界。程爵外号“程百万”,当年的程爵可是歙县许国的恩人。
32岁的许国已经有了有双儿女,家庭负担更重,他变卖家产,明嘉靖三十七年(1558年)第5次参加乡试,仍然榜上无名。经受了数次打击的许国,精神难以支撑,回到歙县后,他在太平桥上徘徊良久,纵身跳入水中,想了此一生。正乘船前往杭州程爵恰好经过,听得呼救声,即命船家救人。当他得知许国5考落第,便主动资助许国再考。
说起程爵,定邦的老人们似乎都耳熟能详。被村民们称为“地理先生”的汪红根说,正是有了程百万的支持,许国的人生境遇得以改观,明嘉靖四十年(1561年),三年一度的举人考试又到了,35岁的许国正为家贫无法应考而发愁时,程爵派账房先生送来300两纹银,许国第6次参加应天府考试,终于考中第一名举人,俗称解元。程爵的义举,使许国的人生际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此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历仕嘉靖、隆庆、万历三朝,位居辅臣,名列三孤,人称“许阁老”。


隆庆五年(1571年)夏天,许国奉命巡视徽州。办完公务,许国拜访了阔别十三年的恩人程爵。两人相见,有说不完的心里话。此时程爵藏金百万,良田千顷,虽然富甲徽州,却无一子考中秀才,这成为程家的一大憾事。许国得知程爵之子程梦阳因无名师指点,学业难进后便决定推荐才子。
说来也巧,过了没几天,当时只有17岁的董其昌前来徽州省亲。许国口试、笔试董其昌之才,深表满意,当即修书一封,推荐董其昌前往榆村,在程爵家设馆讲学。从此,董其昌成为程爵家的坐馆先生,教程梦阳等人读书治学,孜孜不倦。程爵也视董其昌为莫逆之交,创造条件让董其昌能更好地读书。在榆村坐馆三年,程梦阳学业大进,董其昌也熟读了诗书,为以后走向仕途奠定了坚实基础。程梦阳后来也中了进士,在京城做官;其家族亦儒亦贾,名震徽州,这些无疑与董其昌有很大关系,这也是程爵感激许国的重要原因之一。


明万历十四年,许国60岁,为报答程爵当年救命、资助的恩情,他向皇帝举荐程爵的功德。万历皇帝封程爵为光禄寺卿,并在榆村村口建牌坊,题名为“义佐国家”。据当地的叶方财老人说,小时候,在定邦的古黄坑寺,他还见过山寺门迎面照壁上写有“程百万”三个字。
董其昌在榆村坐馆三年,和程爵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成为程氏族人的座上宾,为此也为榆村留下了许多珍贵的墨宝,“程氏宗祠”、“叙伦堂”、“凤山”、“古黄坑寺”以及富溪村的“汪氏宗祠”等匾额都出自其手;连农户打稻用的谷斛、盛谷用的篾箩上都留有他的字迹。可惜的是,这些堂匾、名画后来被毁。
深山藏古寺,却有文人捧。绍熙四年进士,理宗朝累官礼部尚书、翰林学士、知制诏休宁人程珌,专门写“古黄坑院记”收录了《洛水集》中。就连康熙八年徽州知府也要求“尔僧合守清规,保守香火,何得串同地棍,私相变卖?合行出示严禁,”以维护正常寺庙尊严。可见当时古黄坑院的地位,与文人气质。
从歙县古黄坑寺拾来“道岸仙登”的句子,我回来查阅资料实际上是一句佛教词语。道岸:比喻学问已经大有成就。佛教语中的菩提岸,彻悟的境界。明代沈鲸《双珠记·元宵灯宴》有“道岸先登,天街思陟。”清代梁章钜《归田琐记·张孟词贡士》:“誓余登道岸,度汝上层天。苍昊如求士,呼空首荐贤。”这里的仙登原为先登:先于众人而登,比喻出众的人才。而用这个“仙”字,将洒脱风骨表现了一览无余。


摩崖石刻是谁留下的字呢?是徽州的文人雅士,还是江南的风流才子?我们不能判断。程泌写过“黄坑院记”,董其昌来来过,留下“古黄坑寺”墨宝。只是岁月苍桑,黄坑寺被毁了,这样的题壁也许就是千古之谜。
我是喜欢这样的句子,这样的意境的,却没有“道岸先登,天街思陟” 那样的修行。便找了块随形带皮寿山石料,请淮安书画院专职书法家徐为零治了一方“道岸仙登”阳文印章。
我多次去过古黄坑院访碑。癸卯初冬,天气突然降温,迟起无事,便想起前几天取来的湿拓墨汁,想找个地方试试。去哪?去歙县的黄坑寺,哪块“道岸仙登”因为阴湿,拓片没有成功,车直接开到寺庙平地。两只石狮聚到一起去了,董其昌题写的具大石匾也被抬到石狮子跟前,看来村里是要保护了,可寺庙改建小学再改成的木材加工厂倒了一半。
“道岸仙登”依旧在茶园旁的山塝上,崖石上长满了青苔,稍为处理一下就上纸,也不等宣纸发干就扑墨,看来还行,效果比想象的好。
88岁的村民方根发比划着场地告诉我,寺庙四周是红墙,有三扇门,董其昌写的“古黄坑院”是正门,两边有小门。院子上方是大雄宝殿,左边是僧侣的寮房。院子里面分别供奉周文王和汪王,寺庙前门左边樟树,右边黄莲檫,两棵古树把古寺映衬的更加肃穆庄严。文革时把寺庙拆了,把树也砍了。


站在“古黄坑寺”大门前,我们不难想像,当年的黄坑院是何其宏伟。也不难想像,黄坑院昔日的暮鼓晨钟是何等的繁荣。现如今寺废人去,人们只能到《四库全书》找寻他日的胜景,只能在这荒效野外,欣赏大名鼎鼎的董其昌书法,看着这“古黄坑院寺”石匾躺在荒效野地,真是令人无比痛心。这让我想起了戴尔·卡耐基的《人性的弱点》写的,万事皆有因果,万物总有轮回。(乔老爷大名程乔,曾经的同事。2018年12月初稿,2023年11月16日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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