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淳林 ｜秋风的记忆（散文）

三伯伯见到中途不再担任村委副主任王江龙一个人坐在家门前晒秋天的太阳，错漏的往事又涌上心头。

岩上村巴香屯是个山多平地少的土山屯，水田是当地村民主要产粮食的土地。

三伯伯对那两亩多的水田精心护理，用马驮猪、牛粪放在田里，在清明节后两天清除引水沟内的枯枝杂草，整秧田同时还上山采新生长的嫩树叶做秧田的基肥，秧田里秧苗像婴儿般得到三伯伯的管护，秧苗根壮白色，叶粗大颜色浓绿，“秧好一半禾，苗好七分收”的农业谚语三伯伯常挂在嘴边。

秧苗移栽后经过一百多天吸取天地光热水气和田中养分，中秋节前后便收获二十多袋黄灿灿饱满谷粒，看着这堆小山似的袋装谷子。

三伯伯布满岁月皱纹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下一年全家6口人的口粮有了着落，家中有粮心里不慌成为三伯伯的安然心态。

第二年是1985年，三伯伯仍然和上一年一样，下田护理水稻。每年7至8月是南方多雨季节，雨说来就来，老天爷好像要把一年的雨都集中在这个季节下到岩上村巴香屯山山水水。集中在这两个月下雨，最大的一次连续下了两夜一天。

那时候天气预报信息不象现在那么畅通及时，现在哪个地方未来几小时内会有大到暴雨降落，当地应急管理部门和气象部门会通过通讯部门进行信息群发、全县气象大喇叭等多种方式进行提早告知，让那个地方群众和村委知道，提早做好灾情防范。

那时候虽然已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各农户自己上山做工，不用生产队长每天安排上山做工。当时未通电，但是巴香屯只有一台收音机安放在生产队队长家。

生产队长晚上做工回到家就按时打开收音机，收音机播放的信息通过音频放大器，再通过一条已架设好的电线传到各户安装的广播里，村民同步听到生产队收音机收听的信息。

如果收工回来晚了，错过了广西人民广播电台天气预报时间，明天是什么样的天气巴香屯村民不得而知，而且村民们早已习惯不需要了解那么多天气信息同样进行着每天的工作劳作。

这次雨下得特别大，是三伯伯长这么大的年纪第一次碰上，两夜一天在大雨，下得全巴香屯村民心惊肉跳，心绪不安，村民在担心害怕的慢长时间里挨到雨停，走出门家门。

巴香屯的山上泥石流这里一块，那里一片呈黄色挂在山上，在绿色如荫的山林里引人注目地印证在那里，如人的伤疤看了让人心痛流泪，历年没有出水的小山沟这回也用汹涌澎湃，浑浊的黄水向下狂射。

巴香屯赖以为生的下坝（地名）以及河沟（地名）那几十亩水田被洪水洗劫一空，面目全非，河流改道。

昨天稻香一片的稻田已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满目从山林里被水推出来的山林腐木横躺在田中间，乱石林立呈现在巴香屯人们面前。

幸存已身怀六甲的水稻在地势高一点的田里斜生着，表层的水稻土耕作层已被河水冲得荡然无存，只有水稻根系那点水稻土在强劲地支持水稻劫后余生般地坚强生长。

那时巴香屯村民在农业学大寨精神引导下，不怨天，不抱怨生长环境，洪水一退去，大家对下坝（地名）以及河沟（地名）那几十亩水田重新开田建设。前几年生产队形成的集体主义精神和吃苦耐劳精神得到全面体现和发挥，村民在自己家分到的水毁田重新开恳水田，早上田间露水未开村民就去到地里做工开田，晚上伴着星星月亮回家。

一想到那一堆堆金黄的谷子在村民们眼前不断映现，精神超越了身体的困意，大家也不觉得累。手拿大锺把石头打碎，砌成一块块不很规则但能用牛爬田的小田块，碰上大的石头，在附近做工的村民大家一同团结协作，“哎，大哥，二伯过来帮忙一下”。几位村民一起用力把大石头推到主人指定的地方填埋或作砌墙基石用，“一、二、三，起”的口号不时在开恳的水田中传出来，让山上做其他工的村民也深受感染和影响。

冲在田里的山林腐木被砍成小段用火烧，成为灰回归田里，村民不间断进行重新开田建设，到1985年底，巴香屯被水毁的水田又被重新建设开恳出来，改道的河流又极不情愿地乖乖地流回到原来的河道，大家集体协作把河道利用水堆沙的作用原理，把河道河床恢复到上年水位高度。重新建设开恳出来水田下一年能种水稻就按时种上水稻，不能种上水稻就种上玉米，总之不能让地闲着是巴香屯村民的优良传统耕作民风。

上级水土保持部门对巴香屯村民自发开恳的水毁农田非常重视，对重新修复的田地给予一定补助奖励。

村委干部和镇干部在生产小组还开会那天晚上，生产队队长显得比全体村民更加高兴和热情大方，在一家人做饭做菜的火铺上烧一堆大火，在中堂屋那时未硬化的地面烧一堆大火，让来参加开会的巴香屯户主代表和小孩围在火堆边烤火，得到大火光照的温暖并能看清彼此的面孔，驱走冬日的山里寒冷湿气，同时也让村民感爱到上级国家政策的温暖；平时在队长家开会是不在堂屋烧火的，大家就座在堂屋黑暗中召开彼此看不到对方面孔的会议，只有火铺上那盏煤油灯放射出微弱的黄色光芒照射着火铺上那几个人。

镇干部在那里宣读上级对重新修复的田地给予一定补助奖励文件精神，也对巴香屯重新修复的田地按当时产责任制分到各户认定的面积上报并公布，在巴香屯召开群众大会让全体村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也是巴香屯村民辛苦劳作上级给村民工作的支持和肯定。

三伯伯家得到上级补助103.48元，在那个年代这么大数额的钱比他家一年的收入钱还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三伯伯还把这个数字写在他家火铺边上的木板照壁上，盘算着这笔钱领到家后如何开支，三伯伯这时上山做工还高兴地唱起七十年代的红色革命歌曲，“我们共产党人，好比种子，就要同那里的人们结合起来，在人们中间生根开花......”

村委三个定工干部分别联系岩上村三个片区，巴香屯是村委副主任王江龙联系的片区，那时在农村像巴香屯这样的村屯，镇领导干部很少到屯里走访，现在是一天可以见到几帮干部在屯里访贫联系户共商乡村振兴大计，让村民感受到共产党的好。

王江龙就如一个乡村媒人、通讯员把镇里的惠民政策传达给巴香屯的村民。

他会察言观色，会领其他人的说话意图中未表达的事情，在村委，他知道乡里安排的工作哪些要快速办，哪些可以不办，哪些可以放一段时间才办，所以村委分配给他的工作总是办得漂漂亮亮，深得村委主任和联系村委镇领导的赏识。

他成功的心计和决窍，又不是一般人就可以感悟和运用自如，确实让一些人望尘莫及，村支部书记心里总有点微微不安。他口中传达到巴香屯村民耳朵中的惠民政策是真是假，是否进行了信息过滤，只有王江龙副主任自己清清楚楚。

每天只记得按季节种地管护农作物的村民把王江龙副主任讲的话当作上级各部门的文件精神不加思索就执行。也是当地最有能耐的人才能去乡里开会，当时的村民是这样认为的，回到当地把上级文件精神传达给大家，受到村民敬重，随便走到那一家，在家的主人会马上用衣袖把木板凳擦了又擦才让他坐在木板凳上。

在肉类比较少的那个年代，村委王江龙副主任走到那家村民家吃晚饭，细心的村民在煮饭时会在鼎锅里的饭上面放两三小块肥猪肉蒸好，在吃饭上桌时把这两三小块肥猪肉放在碗底上面用米饭盖上，一块肉饭上盖因此得名，这碗饭由当家人亲自己递给村委王江龙副主任吃，其他人同桌吃饭是没有这个口福，这也是那个年代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是主人待客的最高礼仪。

发放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已是到1986年3月中旬的一天，是村委王江龙副主任从镇里代领回来，来到巴香屯发放。这次他不是召开巴香屯全屯村民大会在会上公开发放，入户到户进行农户签字点指发放，全屯有4户未领取到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这4户中恰好有三伯伯家。老实耿直的三伯伯就去找王江龙副主任是怎么回事？王江龙副主任回答是镇里错漏，下一年才帮力理补助奖励。

三伯伯回到家就坐在火铺上抽水烟筒，边抽烟边同三伯娘说，这个村委王江龙副主任，还叫侄子，办事就成这样，在会上公布的事都办不好，哪个相信他说的话哦？哪天我去镇里赶场去问问。我当时就坐在旁边听着，三伯伯就对其他3户未领到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的当家人如实传达王江龙副主任的答复。 

三伯伯等到去镇里赶场就到镇政府办公室反映情况，反映巴香屯有4户未领到上级发放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村委王江龙副主任说镇里错漏了下一年才帮办理，办公室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把三伯伯反映的事情整理成文字材料放在办公室的档案柜里，表示会对此事进行了解和上报相关部门。

一个月后，岩上村支书李正到巴香屯补发村委王江龙副主任说镇里错漏的那4户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这次岩上村支书李正也是到户入户进行发放让这4户签字点指后才发放。三伯伯手上捧着迟迟到手重新修复的田地补助奖励上级补助103.48元，当时我在三伯伯家同姐姐们玩，三伯伯进到房间我听到三伯伯轻微的哭声。

大人怎么也哭呢？当时我也不懂？过后我同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说大人也会哭，但哭的原因和娃娃哭是完全不同的两码子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其中的原因。第一次让我体会到成人世界里思想的深远复杂和矛盾统一体，那时我不会用这个词，现在才找到这个合适的词。

当年岩上村进行村委三年一次换届选举是9月份，在推选下一届村委候选人当中，没有现任村委王江龙副主任的名字。事后村民得知，王江龙副主任做事容易出现错漏，镇里参加推选下一届村委候选人的工作人员不小心把他的名字错漏了。

那年的秋风的确与往年有点不同，三伯伯当时感觉是凉爽宜人。

作者简介

董淳林，广西凌云县人，本科学历，长期从事财政、宣传、扶贫等业务工作。广西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在《当代广西》《百色文艺》《水源洞》等期刊发表多篇小说和散文。